第一百五十五章 侧门

龙门剑斗，最初由论剑轩举办，后诸大宗剑统亦加入其中，意在广邀天下剑士探讨切磋，验证所学，携手并进。

三年一度，延绵至今，已由近三百年的历史，享誉天下，堪称世间所有剑客一大盛事。

时至响午，烈日高悬。

龙门剑府前人头攒动，卓不二被“人潮”蜂拥簇拥，只觉摩肩接踵，竟无端有了几分三伏天来时才有的夏日炎炎，汗流浃背之感。

趁着还未被彻底碾成肉馅前，他费九牛二虎之力挤出人群，抹了把脑门汗水，喟叹自语：“看今天这阵势，多半是毫无所获了。”

语气多带自嘲，怎么说自己也是天下九流之一，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闻的神讯门弟子，如若不是特殊原因，何至于沦落到这般境地。

想至此处，卓不二不免长吁短叹，只觉纵使酷暑难耐，也挡不住这名唤“世态炎凉”的瑟瑟寒意。

正当他顾影自怜之际，边上忽然传来两人谈话声，他斜眼一瞧，发觉是俩配剑少年郎，一人着灰衫，一人着白衫，瞅着年岁不大，应当未过弱冠之龄。

“来之前，倒是预想过人绝对不会少，可怎么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失算啊失算啊！”

穿灰衫配双剑的青年啧啧念叨，卓不二打量过去，气血盈足，应有六窍修为，若不与那些武道大宗的嫡传比，倒也算不错了。

“你们论剑轩不是主办方么，难不成你还要同那些人一样老老实实的按规矩走？”

“原来是论剑轩的。”

凡是被武道大宗寄予厚望的“种子选手”，无需测验便可参加龙门剑斗，想来他在论剑轩的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

想及此处，卓不二顿时感同身受，对这灰衫青年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好感。

卓不二又望向说话的白衫青年，蓦地愣住了，自己虽说修为不济，可也是以眼力著称的神讯门弟子，等闲武者修为一览无遗，可这人乍看平凡无奇，身形步伐也是吊儿郎当，呼吸较之常人却是相隔十息之久，正是气机悠长延绵，武道有成之象。

而后那灰衫少年郎又道：“笑话，我怎会是那样人，要是这样的话，岂非与我磨练试剑天下的本愿相悖？！”

“倒是好大的口气。”

卓不二轻声嘀咕，忽然又听那灰袍少年说道：

“咦，老夏，你瞧那人为何从侧门出来了？”

他依言望去，却见一白衣飘飘模样骚包的公子哥从偏门走了出来，卓不二略有诧异，如此年纪便有这等修为，便是放在武道大宗也是个中翘楚，只是不知是那家的弟子。

稍作思忖，他便从脑海得来一人的信息：

“绛云剑”庄宏远之子庄博乐！

“如此骚包样，应当是他，只不过看这情形，十有八九也是没闯过那关，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听兄台此言，莫不是认识这公子哥？”

卓不二碎碎低语。猝然听到这话，愣了愣，还是对那灰衫少年道：“谈不上认识，但是他在龙门郡这一亩三分地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顿了一下，他笑道：“两位应当是初来乍到这龙门郡吧？”

“正是，小弟两人听闻龙门剑斗开始，千里迢迢赶来龙门郡，却又人生地不熟，生怕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还请兄台不吝赐教，为我两人指点迷津。”

听他说得言辞诚恳，顺带打发时间解闷，卓不二倒也乐得为其解释，“方才那模样骚包的公子哥叫庄博乐，乃‘绛云剑’庄宏远之子。”

“莫不是以云开十三剑位列点武榜地甲十九的‘绛云剑’！”

“正是。”卓不二笑说，“不过这庄博乐在龙门郡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也不全因为其父的缘故。”

“莫不是另有隐情？”他好奇问。

卓不二笑意微敛，道：“庄博乐乍看与寻常世家纨绔并无差异，也是个放浪形骸倚红偎翠的主，可此人非但天赋极高，剑法造诣亦是极为不俗，十三岁时便在其家传绝学‘云开十三剑’上另辟蹊径，另创十三剑，并在此基础上再添三剑。”

“更有传闻说，他早已被天山剑池掌门何未明传其衣钵，收为关门弟子，据我所知，这并不单单是空穴来风。”

“竟是这般厉害！”

“的确厉害，只可惜若无意外，此次本该独占鳌头的他应与龙门剑斗无缘了！

“这是为何？”灰衫少年问。

“两位不知，龙门剑斗三年一变，可历届独独不变的就是正门闯剑阵入府的规矩和……”

卓不二将手指向了方才庄博乐出来的地方，“以及那侧门。”

“那扇门可有何玄机？”

“玄机嘛……自然是有的。”

卓不二顿了下，指着那不过半丈高些的侧门，“龙门剑府素来流传着一个规矩，那便是‘恃力压群雄者入正门，恃技冠天下者过侧门’。但你们可知有几人闯过此关了么？”

“嘿嘿，掰着手指数一数，从定下规矩起，满打满算不过就五六人罢了。”

“才区区六人！”灰衫少年略微咋舌，随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倘若今日我侥幸闯过了此关，岂非就一朝闻名天下知，成为那第七人。”

卓不二忍俊不禁，正待打趣附和几句，却见到他径直迈步向丈高侧门，登时有些发愣，忍不住高声道：“险些忘了跟你还说，只要打算闯这关的人，但凡不能通过，便一概不允参加龙门剑斗。”

灰衫少年顿了下，转过头，瞪大眼睛，震惊道：“哈！敢情还有这规矩！”

“那是自然。”卓不二哭笑不得，“不然呢，如果没这规矩，那门槛儿人来人往早被踩烂，里面守阵的人岂不是得被累死。”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他长吁短叹嘀嘀咕咕几声，又抬起头来，说，“以兄台认为，就我这六窍的修为能在这龙门剑斗走上多远？”

卓不二委婉说：“你实力实力虽非顶尖，可闯过正门剑阵那关自是轻而易举。”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你小子也仅限于此了。

“反正横竖都不能夺得此次剑斗的龙首，倒不如搏一搏，没准就给我踩了天大狗屎运，一不小心就闻名天下了也不定。”

“你丫的还想夺魁。”卓不二暗暗腹诽，可略微一琢磨，这厮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既然明知无法夺得好名次，破罐破摔去见识下这令诸多英才折戟沉沙的“侧门”，便是失败了出去也有吹嘘的谈资。

心念几个转动，那身着灰衫的少年已迈着王八步，推开经年未修满是灰尘的门扉，大摇大摆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