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愿死否
“呼——”夏云升长长吁出一口气，没有丝毫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随后又从好似无穷无尽容乃万物的袖中掏出一大堆丹药瓶子，挑挑拣拣一番后，倒出一粒乾元长春丹，塞入嘴中。
乾元长春丹吞下腹中后，蕴含莫大生机的温和药性流向四肢百骸。夏云升结跏趺坐，作五心朝天状，炽烈血气沸腾而起，最是中正平和的“龟蛇功”默默运转，呼吸吐纳调息几周天后，夏某人缓缓睁开眼眸，敛去首尾相衔潜藏深处的黑白双鱼。
夏云升望着掌心上已经变作寻常碎纸的纸剑，再看看眉心赫然出现一个约莫拇指大小伤口的卞明哲，禁不住感慨虽说小陈连脸都认不全，可确实还是挺靠谱的。
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夏云升起身向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卞明哲走去，动作极其熟稔地上下摸索着，看其手法的老练程度，应当不是第一次做出摸尸这样的事来。
“你说要杀我就杀我，咋动作就不能利索点呢？”
“若不是你抱有戏谑玩弄的心思，像我这样足足隔了一个大境界的渣渣有九条命也不够你杀的。”
“就算你要玩猫逗老鼠的无聊戏码，你怎么还作死的走到仅差我十步的距离。”
“否则我还真没法子把你给弄死。”
“其实我用一句话就可以充分诠释了你为什么会死……”
“那就是死于话多。”
碎碎念叨喋喋不休一番后，夏云升终于将卞明哲浑身上下乃至下面那个不可描述的部位，都搜了个遍，却仅仅寻得一张薄如蝉翼，似哭似笑的面具，若非顾忌死者为大，他恐怕都会丧心病狂地开始鞭尸。
“啧，亏你还当了这琅琊郡捕头这么多年，感情都不晓得捞点油水。”
夏云升把玩着手里这张好似蕴含世间众生的面具，略作思索将面具覆在面上，在刚戴上面具的那一刹那，夏某人的脸庞模糊成片，变作另一张相较来讲，更为粗狂的大汉脸庞。
“这面具，倒是有趣。”夏云升取下千人千面的奇异面具，面色不无古怪道，“只是不知能否改变体型性别。”
“倒是差点忘了正事。”夏云升将面具收入袖中，朝一旁被忽略许久的青丘之主迈步行去。
一只身形庞大的白狐趴在囚车闭目假寐，身后五条白色狐尾肆意摇曳，皮毛雪白不染丝毫瑕疵，额头处有着形似莲花徐徐绽放的朱色火纹，许是察觉到了有人逼近，她（它）睁开墨色瞳眸，打量着朝这边走来的夏某人。
“一只充其量就比寻常狐狸大点的狐妖，竟能引得三方打生打死，皆是伤亡惨重，莫不是真有倾城倾国，魅惑众生的容颜？呔，妖孽还不快速速现出原型，让本大爷瞧瞧你是公是母！”夏云升像是抽风般犹自一人碎碎念叨不停着。
白狐人性化地露出一丝鄙夷，继而缓慢合上眼帘，不愿再看一人自言自语形似疯子的夏云升。
“好歹我也是来救你的，多少给点面子行嘛。”夏云升低声咕哝一句，手臂恰好透过囚车铁槛间隙摸了摸这只巨大白狐的，还别说触手温润手感当真极佳。
就在此时，夏云升忽然后退一步，眼疾手快避开向胳膊咬来的嘴巴，若是这被咬在了实处，仅相较对比夏某人以及这只白狐的体型，怕是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夏云升笑眯眯道：“有必要这么狠嘛？不就摸了一下你的身体，又不会少掉一块肉，至于用这恨不得吃了我的眼神盯着我。”
白狐眼神冷漠无情地瞥了下浑身皆透着莫名“贱”气的夏云升，复又闭上眼眸，不再理睬。
“好了不玩了，还是让我好好想想应当如何救你出来。”
夏云升敛去笑意，手掌触摸篆刻上千道纹的铁槛，这囚车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由精通符术的修士铭刻上方，用于压制囚禁在里面的妖族，若修为不是远胜于施术者，恐怕难以损坏分毫。
左手按住大霜长刀刀柄，一抹璀璨刀光划过玄奥轨迹，斩在铭刻道纹的囚车上，激起星火点点，震得夏云升险些把符刀脱手掷出，而这一刀的结果，除了上方多出一条不易察觉的白线，再无半点功效。
“这就很尴尬了，假设没法破坏囚车，那先前所作的种种谋划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夏云升抿了抿嘴，颇为苦恼地揉了揉额头。
“你可以从里面出来不？”夏云升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这次，白狐连投来鄙夷目光的动作都懒得做了。
“看来不行嘛？”夏云升叹息道，他似乎还真确切考虑过了让她从里面出来。
蓦然间，正闭目养神的白狐骤然睁开眸子，身后五条狐尾摇曳，眉心处火纹愈发炽烈，眼里充满着警惕意味。
只见她目光所望处，一个面容刚毅的伟岸男子提一口形似伤口的墨黑大刀，踏着沉稳步伐缓慢行来，让人倍感诧异的却是这男子右手呈现焦黑状，上方隐有电蛇缠绕跳动，赫然是被天雷废去一只手。可他即便只剩下一只手，也绝非二人能轻易小觑之辈。
他名宋擘，四大神捕之一的“霸刀”宋擘！
待望清来者是谁时，夏云升顿时嘴角一抽，惯性念叨：“神雕大侠啊这是，小陈看来也没那般靠谱，不是说好的这阵法除非身具‘武相’修为，否则难以破除，这岂不是在坑爹！”
宋擘左手提着那口斩妖无数的墨色大刀，视线游走在一人一狐身上，面带讥诮道：“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书院学生竟会与妖族之间有所勾连。”
“亦或者说……是整座巨鹿书院皆与妖族有所勾结！”
夏云升神色平淡：“没能弄死你也是让我很意外。”
闻言，宋擘不急不缓将目光投向夏云升，气息深沉若海，诸多窍穴处似有着一条汪洋大海奔腾不休，引得大如星辰的龙鲸一一浮现。
“何时一个不过开窍的小辈也敢在我面前这般说话！”
夏云升如遭重击，身形趔趄后退数步，嘴角淌下一缕触目惊心的血迹，他抬臂用袖子擦了擦，语气平淡，似在陈述一件事实。
“像你这样的，信不信若是修为跟我一样，老子一只手都能打你十个！”
宋擘神态淡然，眼里不见丝毫恼怒之情，道：“你若是想用激将法，逼迫我为了避免以大欺小，将修为降至开窍那未免也太天真了点。”
一道刚猛无俦凌厉至极的刀光猛然劈来，夏云升只能堪堪横刀抵在胸前，欲图抵挡招架住这招，谁料当这道刀光触及大霜长刀刀身时，夏云升只觉一股澎湃力道传来，符刀脱手飞出，身体被生生嵌在后方的那面石壁上。
“咳咳咳——”
夏云升单膝无力跪地，衣衫染血，死死咽下喉咙的鲜血，眼眸中似有阴阳双鱼缓缓流转，
宋擘眼里掠过一丝诧异，“开窍便能有这般体魄实属少见，你不错。”
夏云升轻轻咳嗽几声，用袖子随意擦拭了一下嘴角血迹，杵刀而立，面上虽说仍是煞白面无血色，但显然并无大碍。
“你知道半个时辰前也有一个人跟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别无一二吗？”
宋擘眉头一挑，没有回应。
夏云升自顾自道：“他也跟你一样，处处留手并未使出先天境的全部实力，且废话还忒多。”
“你知道他最后这么了？”
夏云升咧嘴一笑，眼中癫狂桀骜不加掩饰。
“最后他死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同他一样。”
宋擘皱了皱眉头，他的话在自己看来只不过是一只蝼蚁临死前的徒劳叫嚣，恰好他也没那个耐心继续戏耍下去了，待将这书院学生以及青丘之主斩杀过后，便可将这场“闹剧”收官。
夏云升笑了笑，看向被仍被禁锢篆有上千道纹囚车之中的五尾白狐，高声喊道：“喂，你现在能从里面出来了吧。”
涂山红绮眼中似有不解，继而陡然醒悟过来，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宋擘心里骤然升起一丝不妙，眉头紧蹙，一条恍若真实的汪洋大海盘绕簇拥，手腕翻转，龙鲸之力加持下，墨色古朴刀身泛起金色光泽。
一刀似缓实快挥出，生起虚空寸寸塌陷的恐怖异象，这便是先天武者全力出手，引动天地之力的可怕威势。
面对宋擘毫无保留的一刀，夏云升却是不躲不闪，好似知晓躲不过先天武者的全力一击，坦然等死。
这时，一阵恐怖的剧烈火浪席卷扩散向四面八方，将悍然无匹的一刀生生吞没，一个曼妙身影单膝跪地，继而缓慢起身，步伐不疾不徐般向宋擘迈去，炙热炎海自行朝两侧分开，她着一袭如火红衣，墨色长发垂至腰际，容颜精致绝美，身后五条白色狐尾舞动摇曳如山岳，透着世间男子也自愧不如的豪迈气概。
“你……想死嘛？”涂山红绮面色淡然，似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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