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何去
江遥已有了心理准备，苏芸清怔了两秒，才道：“他不是被沈月阳剁成千百块了吗？难道这样还能活下去？”
“死的那个人不是他。”张雨琪玉容凛然，举起左手，上面只有四根手指，尾指的部位只有一团血迹，“我曾给自己下了禁生咒，如果白鬼愁不死，这根手指就永远不会长出来。刚才我找到了那个人的尸体，用他的血肉试过了，不是白鬼愁。”
江遥默然，苏芸清也没了谈笑的心情，隔了半晌，恍然道：“难怪觉得他那么好对付，鬼影子也一直没有出现……这该死的家伙，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我隐约能感觉到，西边发生的事情应该与他有关。”张雨琪遥望天边，半边脸孔被赤月映得彤红，“他此前所做的一切，或许都是为那件事铺垫。”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方山峦散发出朦胧而妖异的暗红色晕，山峦后正在交战的四股强横气息隐隐铺展了整个沙漠。数百万生灵都关注着那一战的结果，沙漠的格局也将由胜利者来撰写。
然而江遥思忖，白鬼愁虽然厉害，但只凭他一人想要编织出如此巨大的阴谋，恐怕还有些不够格。或许那后面还存在着某个庞然巨兽的阴影，它此前展现在人们眼中的，只是冰山的一角。
“没什么，那些人打成啥样都与我无关。”江遥故作轻松地笑了几声，“我只不过是个过路的旅客，他们打来打去的，总不会连路人都杀光吧！”
苏芸清却没有笑。她紧锁着眉头，罕见地露出严肃表情。身为世家子弟，她对这种阴谋味浓重的事情极为敏感，所思虑的也比寻常人更为深远。
“能与黑剑圣抗衡的高手，数遍大陆也只有寥寥几人。无论哪一位阁下出动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会被白鬼愁这种小人算计？不应该，不应该啊……”
江遥觉得无趣，转向张雨琪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方寸已乱，不知何去何从。”张雨琪视线飘往远处，“要说打算的话，先回坐忘山看看吧，这次下山游历已经有些时日，也该回去了。”
“不报仇了？”
张雨琪双眸如笼轻烟，怅然道：“他如今不知躲在何处。而且我现在每况日下，就算遇上他也是一条死路，报仇的事无从说起。”
“她已经被吓破胆了。”苏芸清轻哼一声，“让她走吧，在山上躲一辈子，永远别再出来！”
张雨琪抿了抿唇，拾起地上的拂尘，幽幽地道：“以后世上不会再有小仙人了。”说罢，转身行开。
孑然的背影逐渐远去，在赤月残霞下显出前所未有的单薄、凄冷。空气中飘散着火焰的灰烬，遮挡了视野，看不清前路。或许在远方某处，也有一个同样孤单的身影也在这样凝望天边，静静等待她的归来……
“江公子，你我相识一场，这些日子多谢你的关照，以后若还有需要帮助的，可以去芳华观找我。”
冷风刮着江遥的侧脸，他的表情有些僵硬，怔了一下，颔首道：“好！”
周围满目疮痍的废墟，月光下风雨惆怅。眼看着张雨琪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视野之外，江遥忍不住张嘴喊道：“喂！张道长！”
张雨琪的脚步顿了一下。
苏芸清兴味盎然地观察着江遥脸上神色。
江遥大声喊道：“你昨天晚上的那个建议，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十分可行啊，不如咱们就找个良辰吉时，呃……”
声音还在空气中传递，张雨琪已化为一抹灰影，从视线尽处轻快地飘掠而去。
江遥失望地叹了口气，回过神来，看见苏芸清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
“你看啥？”江遥有些恼羞成怒。
“看你呀！”
“看够了吗？”
“没够。一个男人最挫败时刻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够啊！啧啧，真应该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给阿曦瞧瞧——哎哟！”
江遥一掌拍过去，苏芸清惊险闪过，江遥随后补了一拳，苏芸清再次躲开，却扭到了腰，一下栽倒在黑灰堆里，嘴里叫唤起来。
“小子，你害得我旧伤复发了！还不扶本公子起来？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回来！”
江遥头也不回地离开废墟。
雪荼靡和杜鹃正嘀嘀咕咕地说些私密话，见他一个人回来，连忙迎上去。
“张道长走了吗？”
“走了。”
“那符咒呢？”
“符咒？”江遥怔了一下，才想起来，摸了摸后脑勺，“那个，符咒啊……我忘记跟她说了。”
傍晚时分，赤月下坠，漫天红霞倾时消散，天空恢复成阴沉沉一片，大地尽陷黑暗。
横亘于西方的那四道强横绝伦的气息，在同一时刻敛去。这意味着王者间的战斗已经分出胜负，沙漠未来的走向将悬于胜者之手，若黑剑圣落败，暗红沙丘上必会掀起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对于普通居民来说，谁胜谁负都与他们无关，最多就是统治者换了个名字，该缴纳的税费还是那么多，恶霸们盘剥的名目一样不少。他们只要能用那点微薄的收入填饱肚子就已经心满意足。
眼下，在平安客栈掌柜的眼里，一锭白灿灿银块的归属，就远比黑剑圣的生死重要。
“包下你们所有房间，把其他客人都请出去，这锭银子就是你的。”苏芸清倚着柜台，如此说道。
掌柜面露难色：“客官，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啊，否则咱这小店可经不起折腾……”
“没关系。”苏芸清右手在柜边敲了几响，“你就告诉他们，今晚希宁城江遥江公子御驾亲临，识相的都赶紧回避，每人赏两吊钱，不然江公子要是怪罪下来，怕他们吃罪不起！”
坐在不远处喝水的江遥闻言回头，瞪过来一眼，苏芸清只当没有看到。
“这……”掌柜盯着苏芸清手掌上的那块银锭，咽了咽口水，朝旁边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的视线正被不远处雪荼靡傲挺的****牢牢吸引，哪有心思注意东家的眼色，直到被踹了一脚才急忙回神，连滚带爬地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