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尤尔西斯

昏暗的客厅，克里斯坐在还算柔软的沙发上，他眉头紧皱，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不久前在乔安娜家大厅里看到的画面，一个打扮鲜艳夸张的小丑若无其事的站在人群中，朝自己微笑着，壁炉中火焰在升腾，大厅里人们在雀跃，但克里斯却感受到了由衷的寒冷恐惧，热闹的大厅内推杯换盏，所有人好像都没看见那个奇怪的家伙，唯有自己...

直到后来乔安娜毫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克里斯才从这种寒冷中挣脱出来，再回头的时候，人群里的小丑已经消失无踪，后来追问克洛艾，她却讲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段记忆好像变得模糊了，克洛艾只记得有个很好的人送给自己这个东西，然后...就全记不得了。

现在那只粉红色的蝴蝶发卡，就放在沙发面前的破旧矮桌子上，回来的时候克里斯特意去了一趟书屋，但大门紧锁。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几天前自己也曾收到过小丑送过来的一串手工编织品，还有水仙花街的辛普森太太，也收到了100科朗，至今都没出现任何意外。

不过在乔安娜家会客厅时的那种微妙感应，还是让克里斯感到些许不安，他站了起来，走到克洛艾的卧室门口...是的，被克里斯撞坏的门现在还是坏的，只是挂了一张深蓝色的印花帘子，克里斯轻轻撩开帘幕，今晚月光明亮，房间里笼罩着银色的光辉，床上，克洛艾睡得正香，不过...这么大的孩子，怎么还踢被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克里斯走了进去，轻轻帮妹妹盖好被子，站在床头看了两眼之后，才缓缓退出去。

过了几秒...克洛艾闭合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她轻轻睁开眼，看着黑暗中已经平静下去的帘布，嘴角溢出一丝笑意，然后把脸埋进被窝里。

夜，暗的深沉...南城著名的富人区，水杉路3号，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偌大的黑色铁门面前，穿着黑色皮质风衣的亚当还有玛丽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在接过了身材高大的男子的3利弗尔硬币之后，马车夫带着惊惧的神色离去，水杉路3号，一百年前属于一位瓷器商人，因为一场火灾，商人全家死于非命，后来经过重建修缮，陆续也搬进来了几户富商，但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家破人亡，久而久之，水杉路3号鬼宅的名声不胫而走，亚当站在巨大的黑色铁门前，用手扶着自己的半高礼帽，看了看高悬在空中的半轮明月，玛丽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一样的沉默不言。

一点烛火由远及近，佝偻着身形的老仆人沿着黑暗的石板小路走了过来，等靠近了，便能看见老人脸上的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有着大量的褶皱，如同干枯的树皮，衣着却是意外的体面，黑色合身的燕尾服想必是找人定做的，只是身形太过佝偻，隐约可以看见下面突出的一条脊骨，脚下是锃光瓦亮的扁头皮鞋，没有杵文明杖，走起来十分吃力，眼睛是妖异的淡红色。

这闹鬼的水杉路3号，居然住了人，

“来了...”老仆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漏风的音箱，带着浓厚的鼻音，他吃力的拉开铁门，带着谄媚的笑容，朝亚当鞠着躬，“尊敬的亚当大人，玛丽小姐，尤尔西斯大人正在等您。”近看之下，他的眼睛浑浊，瞳仁远比一般人来得要小，瞳孔隐约呈现出竖直的状态。

亚当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走了进去，老仆人并没有因此不满，他深深弯下自己本就老朽的腰肢，恭敬地如同路上卑微的尘土。

“队长...那家伙...”玛丽紧紧跟在亚当身后，她往后看了一眼，月光下，老仆人手中的灯已经熄灭，他站在黑暗之中，红色的瞳孔散发着骇人的光芒，这绝不是属于人类的特征，比起人类，那个仆人更像只在黑夜中游走的野兽，对于亚当为什么来这，玛丽并不清楚，因为是临时决定的，但是这个庄园还有那个老仆人，都显得十分诡异。

“血族，”亚当的声音有些淡，“血族是一种特殊的途径，从强到弱分别为公侯伯子男，等阶六为亲王，更高等阶不详，是一种依靠血脉传承的途径，人类想要获得血族途径只能通过濒死换血或初拥，但负面效果都很大，血族无法进化，他们的血脉决定了自身的等阶，也就是爵位，伯爵的后代只能是伯爵，除非更高爵位者禁行血脉传承，初拥者天然比纯血族低一个爵位，门口那家伙就是血族的初拥者，尤尔西斯为等阶四的侯爵，那么他实际上的等阶...应该在三，伯爵。”

等阶三，放在守夜人中，也算是极为强悍的存在，亚当身为守夜人布图市分部队长，也不过是等阶三，让一位能跟队长媲美的强者作为仆从，尤尔西斯本人...又该是何等的强大？玛丽眉头轻轻皱起，她的手不由自主放进了风衣口袋内，但什么都没有摸到，卡牌...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带在身上的。

石板铺成的小路深邃，但很快也就走到了尽头，一栋具有斑驳年岁带着哥特风尖塔的小型城堡矗立在两人眼前，为什么说是小型城堡，因为它远比真正的城堡要小的多，只是形状上类似，而且很多地方都还带有大型别墅的亮丽色彩，各式的门窗后面都是深邃不可见的黑暗，月光下，可以看见尖塔上面倒挂着许多正在歇息的蝙蝠，这让玛丽心中油然生出了几分厌恶，她讨厌这种猪鼻子会飞的老鼠，十分讨厌。

“您们来了...”大门外面，佝偻着身躯的老仆人谄媚笑着，伸手推开了沉重的木门，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往外看了一眼，黑暗中，猩红的眼睛似乎比刚刚要来的更加明亮，玛丽回头看了看身后幽暗的石板小路，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血族，多少会有些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紧张。

“不用了卢比，这么重要的客人，自然要亲自迎接。”优雅的声音，在门后的黑暗中响起，紧接着，黑暗的城堡在一瞬间变得灯火辉煌，悠扬的音乐明媚的月光，一位身材修长青年站在橘黄色与银白色交接的光影中，穿着修身带有金色排扣的燕尾服，里面是白色的衬衫，系着一朵黑色的领结，下半身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西裤，外面披着一件暗红色的斗篷，两边高高的领子飞起，他的脸和老仆人一样，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但却十分细腻，鼻梁高挺，嘴唇很薄，艳红，两边各露出一点尖利的牙齿，黑色的卷发添加了几分神秘的感觉，眼睛狭长，瞳孔泛着淡淡的金色，近乎完美的容颜与身材。

“好久不见，尤尔西斯。”亚当声音很淡，完美没有面对高等阶者的拘束与紧张，反观玛丽却是低着头，她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压制，必须全神贯注地去抵抗。

名为尤尔西斯的血族缓缓从门前的大理石阶梯上走了下来，暗红的披风盛着白色的月光，妖媚非常，他的脸少了许多坚硬，多了几分阴柔，像是遇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带着温和的笑意，“好久不见了亚当...还记得当时你是那么的意气风发，现在，岁月磨平了你的棱角。”他伸出手，似是想要抚摸亚当的脸庞，白皙的手指在月光下带着透明质感，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镶有红宝石的银质戒指，熠熠生辉。

亚当往后退了一步，眉头微微一皱，“你信不信我剁了你。”说话间，他的瞳孔也翻出了金黄的色彩，尤尔西斯淡淡一笑，“信，当然信，如果当初不是大公爵到场，现在的我，早已经在德古拉先祖的怀抱里沉眠，好了，打招呼的环节到此结束，在这件事上，亲王殿下明确表示与守夜人合作，你们想知道什么？”

亲王殿下，应该就是那位沉睡在永恒墓碑下，以德古拉为名的古老血族，亚当并没有选择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你们从那家伙嘴里，撬出来了什么？”

“那家伙，呵呵，命运女神下属的组织对女巫会的敌视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重...”尤尔西斯见亚当脸上浮现出不耐的神色，轻轻笑了一下，“两天前我们在郡城抓到了那家伙，女巫途径的等阶二，堕落女巫，意外的是她在审问的第一时间就把真相全盘托出，三百年前布图市的黑暗祭祀由女巫会一手倡导，祭祀失败之后，原初佑女虽然失去了降临的可能，但却留下了坐标，你也可以理解为，一枚种子，三百年后，这枚种子从沉睡中苏醒，女巫会再次来到布图市，进行极为隐秘的血腥祭祀，在你们...因为那东西的杀戮而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尤尔西斯淡金色的眼睛中涌现出一丝淡淡的嘲讽。

亚当沉默，尤尔西斯口中的那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杀戮之心，当时守夜人的确被杀戮之心牵扯住了大部分的心神，没想到女巫会居然趁这个机会来到布图市进行血腥祭祀！

“这次她们学乖了，并没有直接召唤原初佑女，因为召唤一位邪神所需要的...祭品实在太过于庞大，所以，她们的目标指向了那些于黑暗中游走的高位、隐秘存在，后来的事情你们都清楚了，巫魔佑女响应了召唤，你们还活着，真是件幸运的事情。”尤尔西斯眼中的嘲讽比刚才还要浓郁，他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至于那个小丑...应该是凋零教派的产物，至于产生的原因...不明。”

尤尔西斯淡淡笑着，他看着亚当，微微靠近了一些，月光下，他的脸充满着别样的魅惑，“亚当，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那么...代价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