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克洛艾与小尼尔

“总共八路易，走好，有空常来啊。”

看着亚当美滋滋的从夏洛克手中接过买书的钱，放进柜台下面的抽屉里，还亲自把对方送出了门，服务态度好到令人发指，克里斯就有着一种不真实感。

“生活所迫，”亚当笑着坐回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杯子是极少见的珐琅彩，十分鲜艳，图案描绘的是命运教会中女神降世的故事，他缓缓吹动着杯中的黑咖啡，灯光下，氤氲的雾气迷蒙了脸部轮廓，“其实夏洛克多少猜到了一些，不过没有意义，他是个很好的侦探，很聪明，聪明的人最大的特质，其实就是够愚蠢，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宁愿什么都得不到，也绝不越雷池半步。”

克里斯若有所思的点头，自己好像...还欠夏洛克十科朗，刚刚忘记还了，算了，还是下次亲自走一趟吧。

玛丽很快便从地下室回来，因为卡片假面骑士的关系，脸上依旧是结冰般的冷漠，亚当似乎已经习惯了，点了点头，穿上自己的黑色皮质风衣，然后看了看同样穿着黑色风衣的玛丽，和穿着燕尾服与黄牛皮鞋，显得有些不太合群的克里斯，笑了笑，说道，“这是守夜人的标配，毕竟燕尾服西裤什么的太古板了，你入职也可以领一套，找玛丽要，她现在是我们的后勤主管，至少等我们找到新的后勤主管之前，是的。”

玛丽不置可否，看不出任何情绪。

三人走出小巷的时候，夏洛克正搬着他的老爷椅躺在阳光里，用半高礼帽盖着脸，肚子上压着一本书，睡得正香。

水獭街，小尼尔正局促不安的坐在沙发上，手时不时抚摸着旁边被克里斯嫌弃了无数遍的毛毯，很舒服很温暖，他回想起自己每夜盖的烂棉絮，不由就有些黯然，沙发虽然看上去有些破旧了，但足够软，很舒服，随着时间的推移，房间里逐渐变得有些昏暗，很安静，墙上的挂钟发出极为轻微的“滴答滴答”声响，让小尼尔感觉有些昏昏欲睡，他的确睡过去了，头歪着，身子慢慢倒向旁边，嘴角挂着一丝丝晶莹，他梦见自己带着好人先生去了安妮家，结果安妮好好地，依旧那么活泼可爱，就在安妮邀请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咔嚓”一声，门开了。

小尼尔被惊醒，是好人先生回来了？他赶忙站了起来，有些局促的望向门口，但...为什么...是个很好看的姐姐？应该是...好人先生的妻子吧？对，好人先生看起来年纪应该不小了，也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

门口，克洛艾并没有注意房间里的情况，而是反复查看着手中新买的文明杖，虽然是最便宜的楠木品质，但在杖尾接地部分，镶着两圈银色的圆环，杖身有着好看的纹路，漆色较深，如果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是楠木打造，这支文明杖本来价值三科朗，不过在克洛艾的软磨硬泡下，还到了两科朗五路易，剩下的五路易她打算明天去买些牛肉和奶酪。

至于兼职...因为昨天的任性，已经丢了，不过倒也结清了上个月的工钱，总共一科朗，不过一想到克里斯每个月的薪水是十科朗，而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月才一科朗，相差十倍，就好气啊，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克洛艾背对着小尼尔，缓缓关上门。

“您好。”小尼尔冷不丁的出声。

“啊？”克洛艾回头，因为没开煤气灯的缘故，客厅已经十分昏暗，黑暗中看见自家客厅的沙发面前居然站着一个人，愣了一秒之中，克洛艾开始尖叫起来，拿起文明杖就朝着小尼尔的位置挥去。

小尼尔也被克洛艾的动作吓了一跳，好在从小在贫民窟长大的他身手还算敏捷，在文明杖还未落下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往后跳去，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然后借助沙发的弹力，跳向了一边。

文明杖狠狠地打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好在原木地板还算是结实，但是因为用力过大的缘故，克洛艾的手因为反震直接麻了，文明杖掉落在地上，“哐当哐当”。

“我不是坏人，我叫尼尔，是克里斯先生的...朋友。”慌乱之中，小尼尔大声叫到。

“朋友，克里斯？”惊吓过后，纵然是惊魂未定，克洛艾也算是冷静了下来，而且听对方的声音分明是个小孩子，于是赶紧打开位于门口的瓦斯旋钮，原本昏暗的房间顿时明亮了起来，沙发后面，小尼尔双手扒在沙发上，瑟瑟地伸出头，朝克洛艾尴尬的笑了一下。

“事情就是这样...”小尼尔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讲了一遍，克洛艾也是有些后怕，刚刚若不是这小家伙躲得快，估计就要出事了。

“您是...好人先生...不不不，克里斯先生的太太吗？”小尼尔一脸懵懂地问道，在他看来克里斯先生那么好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位美到像从童话书中走出来的姐姐配得上了，在水仙花街卖报的时候，其实也接触过很多贵妇人，名流小姐，但没有一位能够比得上眼前这位姐姐了。

克洛艾的脸莫名红了一下，摇了摇头，站起来，“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她买了点土豆，在南法朗西帝国，烧土豆是最基本的菜式。

闻着渐渐起来的香味，小尼尔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吞了吞口水。

黑暗楼道中，亚当用文明杖敲了敲快要腐朽的木质扶手，道，“一个月二十五科朗，这地方，这可不是中产阶级该住的地方。”

“是想换地方，但是找房子时间很麻烦的事情。”克里斯抓了抓脑袋，其实在拿到那二十五科朗的瞬间，他就想到了搬家，今天出门也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出租的房源，在布图市，好一点的独栋别墅租金不会太贵，通常在5科朗左右，带花园的要贵一点，若是靠近大海，租金能够超过10科朗，克里斯倒是向往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不过想想克洛艾，他便果断熄灭了这种想法。

月薪这事...还要找机会和克洛艾好好说说，毕竟图书管理员一个月25科朗，这说出去，是有点太吓人了。

三人很快来到了二楼，亚当拿起文明杖指了指半掩的房门，问道，“那是你家？门怎么开着？”

坐在沙发上的小尼尔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看了看并没有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厨房正在忙碌的克洛艾，很懂事的跑到门口，探出一个头，借助走廊内暗淡的煤气灯光，开心地挥了挥手，“克里斯先生，您回来了...他们是...”

亚当朝小尼尔挥了挥手，“我们是来帮你的...警探哦。”

“队长，我们还兼职干警探？”克里斯连忙问道。

亚当侧了侧脸，“不然你当那5科朗的津贴哪里来的。”守夜人总需要一个明面上的身份，而且还是那种大多数时候都能够行方便的身份，警探再合适不过，而且另一方面来说，守夜人的工作的确和警探有着极大的重合性，一样是保护布图市的稳定与安全，只是危险程度明显要高上很多，用玛丽的话来说，是高危职业无疑了，毕竟工资什么的都是提前发，就是怕人死了，钱还没到账...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厨房，克洛艾转过身，惊讶的发现家里的人又多了...四个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客厅里，克里斯招了招手，挨个介绍了一遍。

“布莱恩特警长...欢迎您的到来，还有西贝思女士。”克洛艾微笑着行了一礼，在他人面前，她总是这样的矜持，充满着贵族才有的气质与风度，这与她从小到大的教育离不开关系，父亲艾尔虽然只是大学教授，但教授在南法朗西帝国一直都是备受青睐的职业，社会地位颇高，所以从小开始克洛艾接受的便是贵族式教育，艾尔去世后，克洛艾开始上教会学校，教会学校除了教导知识之外，更多的就是礼仪，所以礼仪之类的教养，克洛艾从未忘记过。

亚当摘下了帽子还礼，“打扰您了美丽的路德维希女士，请原谅不能在此久留，还有十分重要的事情等待着我们去做，您说是吧，克里斯？”说话间，朝克里斯挤了挤眼睛。

“嗯，对，布莱恩特警长邀请我一同去解译一本古弗罗米亚文献，时间很紧迫...”克里斯硬着头皮说道。

“嗯。”克洛艾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冷漠，她看出来了，这又是一个谎言，但是并没有戳破，而是有些失望与难过，也没有表露出来，毕竟现在的克里斯与以前相比，已经算好了，一个人的改变，总是需要时间的。

阶梯内，克里斯有些沉默，他不可能直接跟妹妹说异常有关的东西，只能编织一个谎言。

“有时候，说谎才是常态，”玛丽冷漠说道，“队长说的。”还补充了一句。

克里斯看了看亚当，话说队长总是能够说出一些极富哲理的话来，也是不简单了。

公寓里，未经打磨的原木桌子旁，正在吃着炒土豆的克洛艾双颊鼓鼓的，在她对面的盘子里，也装着还在散发着热气的土豆，克洛艾猛地把叉子插在可怜的土豆上面，然后气鼓鼓的走回房间，“砰”一声把房门关上，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面，看着满脸愤怒的自己。

但很快，这种愤怒就转变成了疑惑，她反问着自己...克洛艾...你为什么会生气呢？

轻轻扭动着旁边的瓦斯旋钮，煤气灯闪烁了一下之后，房间开始变得明亮起来，拉开抽屉，克洛艾从里面拿出了一本黑色镶着手指长菱形紫水晶的书籍，捧在手心，问道。

“你说，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