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百一十二：血色往事（四）
闪电方过，轰隆隆的雷音，便又紧随袭至。一闪既逝的光亮过后，刘出洋眼前一暗，整个世界，仿佛又重新浸入到了浓浓的黑夜当中。可就是在这一闪而逝的亮光当中，他却清楚地看到，在那棵离他宿舍不远的歪脖老槐树之上，又是重新吊起了一个人体。
这个被吊起的人体，在闪电的光亮下，亦是黑乎乎的。风雨之中，它不停地摇摆，来回转动。虽然它与之前的塑料模特很像，可对比起质感和重量，刘出洋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吊在那老槐树上面的，绝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吊死后，所变成的尸体。
刘出洋站在窗口，呆呆地望着窗外。“幻境……终于开始了吗？那……我的父母，又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想到此处，他的心脏，便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外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路灯的光线，仿佛也在风雨中飘摇。它在狂风暴雨的淫威下，也只能蜷缩在灯泡附近，不敢及远。
雷音过后，四周又重新恢复静谧。只有“沙、沙”的树叶摩擦声，和不时打在玻璃窗口的雨滴声，会传入到刘出洋耳中。间或，狂风在外面呼啸而过，卷动树上的尸体，时不时地“呜咽”出声。
雨不算大，可也不小。不过，溅进来的雨沫，喷打在刘出洋脸上，却是很凉。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刘出洋面前的玻璃窗上，猛然出现一张阴沉的脸。那是他的面孔，在玻璃窗上的倒影。诡异的气氛和环境之中，仿佛给这张倒映出来的面孔，也赋予了生命一般，让它用直勾勾眼神，死死地盯住自己。
透过这张半透明的面孔，外面树上的尸体，也重新映入了刘出洋眼中。恰巧这个时候，它摇摆着转过身体，脸庞的朝向，正对着刘出洋的窗口。惨白色的脸庞，恰好与刘出洋倒映在玻璃上的面孔重合。
“是他！”刘出洋猛地瞪大眼睛。这张面孔，他有些印象，正是刚才在教室里面，拍着黄毛肩膀，说他“要惨了”的那个黑衣少年。
“怎么会是他！”这人被吊死在树上，的确是有些出乎刘出洋的意料之外。看方才的情形，袭击刘出洋的人，很可能就是黄毛。可黄毛与这个被吊死的人，并无任何仇怨，又为什么要杀死他。“难道……他被吊死在树上，与我被黄毛袭击，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刘出洋正思索着，要不要出去看看现场的时候，突然两辆闪烁着红蓝顶灯的车辆，从外面缓缓驶入。停到了老槐树旁边。
“警察？”刘出洋一愣，下意识地离开窗户，将身体隐匿在窗口旁边，墙壁内侧的黑暗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会这样做，大概是上一次的幻境中，就连同样身为警察的师傅，都成为幻术师的棋子，这让他对幻境中的所有人，都不信任的缘故吧。
因此，在这个幻境中，特别是他的身份，还并不是警察，而只是一个高中生时，他觉得自己，更需要隐匿自身，低调行事。
可是显然，幻术师所构建的幻境，一切都是为针对刘出洋设计的。因此他的想法，根本就不可能行的通。
微微探出头去，透过玻璃窗口，刘出洋悄悄向外张望。借着两辆警车大灯的灯光，就见有一个人，用双手遮挡住头顶的雨水，快速从宿舍楼中跑了出去。“看来，应该是他报的警！”刘出洋猜测到。
虽然怕耽误学习，学校不允许带手机。可只要你不上课时候玩，老师一般也不会管。甚至于，对于一些学习好的学生，老师就算是看到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果然，这人跑到警车前面。刘出洋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班上成绩数一数二的优等生——郭亮。
警车上下来警员，将树上的尸体拍照，又放了下来。同时也有人招呼着郭亮上车，和他了解情况。突然，放尸体的警员中，有人拿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跑到警车旁边，小声说着什么。紧接着，警车里面，郭亮所坐的位置，从车窗内伸出了一只手来，直直地指向了刘出洋宿舍的方向。
刘出洋骇了一跳，连忙缩回了头，将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面。几乎与此同时，一道强光电筒的光线，也打到了宿舍的玻璃窗口上面。圆圆的光柱，折射到屋内，在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上，胡乱地转了一圈，便又收了回去。幸好他收得及时，否则，定会被外面的人发现端倪。
“该死！为什么会指向我的房间！”刘出洋瞬间冷静下来，借着闪电的亮光，眼睛不住四下打量，大脑也在飞速转动。“屋间里多了什么？”窗台下的地面上，有一滩潲进的雨水。除此之外，那几个残破到无法辨认的水渍鞋印，此时也快要蒸发干净了。
“不是多了，难道……是少了什么？”想到此处，他心中悚然一惊。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响，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声音不大不小，既能让刘出洋听到，又不会干扰到其它宿舍里面，已然熟睡的同学。当然，刘出洋也不知道，今天还有几个同学住在了学校里面。
从方才警车开到校园里面，只打开警灯，没有响警笛这一点上，就知道他们并不想惊动学校的学生。
门口又是传来了几声轻叩，“来的倒是好快！看样子也都是有经验的老手，就是不知道属于哪个警队！”刘出洋暗自猜测。他轻声关好窗户，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又原地踩了几脚，却是仍没有上前去开门。
前世的时候，他作为警员，也参与了无数次的排察，敲开过几数家的大门，就比如方才的敲门声响，声音不大不小，绝对刚好可以让清醒的人听到。
他等了片刻，“咚、咚、咚……”外面的敲门声大了不少。
“谁……谁呀！”直到此时，他才装出一副被惊醒的样子，用迷蒙的声调问道。
“是我！”外面传入的，是郭亮的声音，“出洋你开开门，我找你有些事情！”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刘出洋边打着哈欠，边伸出手去，摸向开关，要打开开屋顶的电灯。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可当他的手，刚刚摸到开关，又猛地记起，好像自己的这个学校，每天过了十一点钟，都是要断电熄灯的。他暗笑自己糊涂，却没有停下动作。没想到“啪”的一声，屋内却是灯光大亮。他楞了一下，这才想到，大概是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门卫很可能又把电闸给合上了。
刘出洋拉开大门，只见门外站着的，却并不是郭亮。而是三个身穿墨绿色雨衣的人，雨帽都摘了下来，耷拉在身后。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方脸，有些络腮胡，眼圈发黑。眼神却十分凌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眸之中，好似有一些疑惑。
刘出洋张了张嘴，险些叫出这人的名字。他认得这人，前世他当警察的时候，这人是另一小队的队长，刘出洋所查的好几个涉黑案子，都牵扯到此人。只不过每每进行到关键时刻，线索就会被掐断。刘出洋也一直怀疑，局中是否有他的内鬼，只是他始终都没找到，并揪出那个内鬼。
“你……你们……”惊讶的表情，在刘出洋脸上一闪而逝，停留不超过一秒。若是再久一些，就显得有些假了。他边问边探出头去，看到郭亮浑身湿漉漉的，站在三人身侧的楼道之中，离得要稍微远上一些。
郭亮身边，还站着一位拿着黑褐色雨伞的人，折叠好的伞身，不住地滴落雨水。看他的面容，好像是学校门卫的一员。此时他的眼中，还带着些许的迷茫和惊恐。看来，学校槐树上吊死人的事，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范围，让他的大脑有些当机。
郭亮见到刘出洋的目光，不自然地扭过头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向警察提供了刘出洋的事，让他内心多多少少的有些不安和内疚。
“我们……是警察！”络腮胡子盯着刘出洋面孔，却没有看出丝毫的不妥。他笑了笑，取出证件在刘出洋面前晃了晃。“我们进去谈谈，怎么样？”他看向刘出洋的身后，开口问道。
虽然用的问句，语气也是疑问句的语气。可他的动作，却是完全没有征询刘出洋意见的意思，而是一晃身，硬生生地刘出洋撞开，径直进到了屋中。雨衣上的雨水，蹭了刘出洋一身。
络腮胡子身后的两人，也紧随而入。一个瘦瘦小小的，行动举止流里流气。另一个，却是一名女警，大眼睛、瓜子脸，梳着马尾，看她的容貌，刘出洋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高中刚刚毕业。
那瘦子进来之后，手就没有闲着，一直在四处乱翻。“你们有没有搜查令！”刘出洋实在看不过眼了，出声阻止。
“嘿嘿……随便看看！”瘦子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去，在床板下面用力一扯，竟然掏出了一把长柄的消防斧。“咣”地一声，丢到了刘出洋面前。
“这……这是我室友的床，我不知道下面会有这个！”刘出洋说道。他还真不知道，为什么黄毛的床板下面，会粘着一把斧子。
“不知道？”络腮胡子笑了笑，却是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你刚才一直在睡觉？”他问道。
刘出洋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窗户旁边会有你的脚印？”他指了指刘出洋原本所藏的位置，那里有一团模糊的脚印。正是刘出洋站在窗口时，踩到了潲入的雨水，又在躲避外面电筒光线，藏到窗口旁墙壁内侧时，所留下的痕迹。
“在我看来，这分明就是有人躲到那里时，所留下的脚印！”见刘出洋没有回答，他自信地笑了笑。
“承认吧！”他说道，可模棱两可的语句，却是并没有说出，到底要让刘出洋承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