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百零六：死神的脚步（二十七）

“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一件事吗？”李勇丝毫没有在意刘出洋懵不懵，甚至连一点点的消化时间都没有给，而是继续说道，“你小时候，有一次和父母去破案现场。一个小警员指着地上的血，说那是打斗时弄的，可你却偏偏说是救护车抢救时留下的。”

刘出洋此时，傻了一般，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就是那个小警员！”李勇又抛出了一个炸弹，让刘出洋的脑袋，更是转不过弯了。

“你~”刘出洋瞪大眼睛，想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他一番，可黑暗当中，却只是能看到忽明忽暗的烟头。

“对！就是我！”李勇点了点头，再一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你……中途退队了？”刘出洋问道。他父亲的小队，在一次押送犯人的过程中，被人伏击，整个小队全部牺牲，无一幸免。如果李勇曾是他父亲的属下，而现在又还活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中途离开了他父亲的小队。

“没有！”可李勇的回答，却是让刘出洋更加地迷糊了，他竟是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没有？那一只以来照顾我，帮助我的师傅，莫非是一个鬼不成？”刘出洋想到。虽然他也明知这个可能非不成立，可黑暗之中，后背仍是浸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直到你父亲牺牲的一时刻，我都仍然是他的属下！”李勇说着，重重地吸了一口香烟。烟火猛地一亮，照亮了李勇那只，阴晴不定的面孔。

刘出洋张了张嘴，想要询问。可想了想，还是又闭了起来。现在的他，甚至怀疑这是李勇的第二人格，在与他对话。刚刚李勇用损坏的手机打电话，就是他精神有问题一个明证。

“那天，我们接到上级的命令，第二天要押送一个重要的犯人。”李勇幽幽地说道，他吸完了一支烟，又重新点燃了一支。打火机的火苗，映照出他呆滞的眼神，他似在回忆……久远的过去。

“可当时，你的师娘第二天就要临产，队长——也就是你的父亲，便放了我一天的假。”李勇又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足足有半支烟卷的长度。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激动，拿烟的手掌，竟是在不停地颤抖。

“按照规定，我不参加行动。是没有权力知道行动的时间和路线的。”他继续说道。“可我在送你师娘去医院的半路上，却突然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说到此处，李勇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话语中带上了些许的颤音。

“电话里的声音，像是年轻的男子。据他所说，此次行动已经走露了风声，营救犯人的杀手也已埋伏在了必经的线路之上，要我立刻报告上级。可他的话还未说明白，便突然断掉了，当我再回拨过去时，对方的手机已是关了机。”

“我不知电话中所说事件的真假，便想将此事汇报给队长，可他们已经出任务关了手机，改用了内部对话。没有办法，我便又报告给了副局长。没想到，我从那电话中听到的时间、路线，汇报给局长后，竟然与真实的时间、路线完全一致。局长当时也很是着急，保证立刻就处理此事。”

“可汇报完毕之后，我越想就越是觉得不放心，就琢磨着，先不去医院，转而去截住队长他们。我同你师娘商量了一下，她也同意了。可没想到……就是这个时候，林弘的车，突然从旁边撞了过来……这一下，不仅你师娘受了重伤，孩子没保住。我们的那一队兄弟，也全部都牺牲了。”

听到此处，刘出洋哆嗦了一下。因为那个走露风声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为此事内疚不已。每当想到这件事，就仿佛撕开直接贴到肌肉神经上的胶布一般，巨痛无比。

“你不是汇报给了局长了吗？”刘出洋安慰着说道，“你已经尽力了！”

“汇报？”李勇冷哼了一声，“我醒来后，听到的解释是……听到我的汇报时已经晚了，犯人已被救出，所有押送人员，也全部遇难。可我后来觉得不对，偷偷地进行调查。原来，撞我的车的人，就是这位局长的儿子。他听完我的汇报后，又立刻接到了他儿子的电话。便急着帮他儿子处理事故，安排替罪羊，以免他儿子出现‘污点’，毕业后影响仕途。当他处理完林弘的事，再想起我汇报的事时，那的确是已经晚了。”

“是这样的吗？”刘出洋不禁疑惑起来。李勇说的有根有据，好似不像说谎，而且……在这件事上说谎，好像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可我当时听说，我父亲那一队的人，是全部遇难的，人数也对得上！”刘出洋继续问道。当时警员的遇难的人数，恰好与他父亲小队的满编人数相同。这也是他对李勇所说的话，有些怀疑的原因之一。

“全部遇难，指的人押送人员全部牺牲！”李勇解释道，“至于人数相同，那是因为当时，恰好有一个女警员在现场。她其实是受了重伤，一直昏迷在医院，至今还未醒来。并且……事后我也调查过那个打来的神秘电话……那个电话号码，正是属于那名女警员的！”李勇说到此处，不禁苦笑了一声。线索到此全部中断，也难怪李勇无法再查下去了。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觉得愧疚你师娘，也愧对你！我太没有用了，没能救得了朝夕相处的兄弟，也没能保护好你的师娘。”李勇说着，狠狠地扇了自己几记耳光。

“师傅……”刘出洋张了张嘴，他这时才明白，原来李勇对他的照顾，也并不是毫无原因的。

“这么多年了，那个神秘的电话，我一直查不出来。可我相信，你一定能查得出来，你从小就有这个天赋。所以，我才伪造了那个日记，让你奋起，考上警校，又帮你打点关系，顺利进入警局。至于这次的事件，也算是一个考验，如果你中途下车或者离开，又或者没有猜出我这个幕后凶手。那这一切，我就不会告诉你，免得你遭受危险。可如果……”李勇笑了笑，很显然，刘出洋已经通过了他的考验。

刘出洋听得瞠目结舌，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反而不是那个神秘电话，而是这幻境，到底与真实事件有无关系。在他前世的真实事件当中，他的师傅李勇，到底是不是为了报仇而故意开车坠下悬崖，到底是不是因为他喝下那罐过期饮料，提前下车，而没有了后续的变化。

“所以说……出洋，好好活着，为我了，也为了你的父母，查清整个事情的经过。”黑暗中，刘出洋仿佛看到李勇对他笑了笑。那是一种……期待、解脱、担忧，交加在一起的微笑，复杂之极。同时，也让刘出洋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师傅……师傅……”刘出洋大叫出声。可李勇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软软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手中的夹着的烟头，也突然掉落在地，溅射出点点火星。

“师傅！”刘出洋用尽全身力量，要挣脱绑住他的绳索，额头上青筋崩出。终于，“啪”地一下，那根被他割开一半的线索，终于断成两截。他颤抖着双手，又解开了脚上的线索，赶到李勇面前，边呼唤着，边摇晃着他。可李勇的身体，却始终软软的，毫无所觉一般。

刘出洋试了试他的鼻息，他已经没有了呼吸。他摸索着他的身体，只见他的腹部，沾沾的湿了一大片，满是血液。在上面，还插着那把他从刘出洋手上取回的匕首，直没入柄。

“师傅……”刘出洋咬着牙，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可眼泪还是无声落下。他突然想起，刚刚李勇与自己对话时，曾有那么一个片刻，他的手掌在不停颤抖，话语中也带着颤音。大概就是那一时刻，他将匕首送入了自己的腹部。

他早就想死，在他谋划这一系列的杀人案时，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个结局。

刘出洋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面，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语。命运……好似有一种惯性，无论是真实世界，还是虚幻当中。该发生的，都必然会发生。他无力阻止，哪怕……就算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缕淡淡的曦光，从窗外射入，照在刘出洋面前的茶几上面。雨停了，云也已经散去，可他的心情，却丝毫也好不起来。

“所有的人……都已经死去了！可到底谁才是那个幻术师？”

刘出洋叹了口气，活动了几下，由于长时间不动，而有些僵硬的脖颈。他突然看到了茶几上有一张照片，那是李勇和他妻子的合照，他一直带在身上。昨夜，李勇将刘出洋拖到屋内的沙发上时，也随手将它放到了茶几上面。

“难道……”他一把抓过照片，眼睛瞪得老大。照片上的女子，笑得无比的甜蜜。可她的样子，分明与刘出洋梦境中，抱着孩子，要取他性命的女鬼，有几分相像。

“那个梦，是我的潜意识在向我示警？”盘山路上，要带领他们走向死亡的女鬼，刘出洋和林弘梦境中，抱着孩子的索命之人，甚至面包车窗户上，那一闪而逝的鬼脸，分明都是这个女人。

“她才是整个事情的中心！”林弘几人，撞死的是她，李勇也是因他而疯狂。甚至于，李勇也亲口承认过，与他一同商量复仇的，正是她死后的灵魂。

“原来她才是幻术师所附生之人！”别墅中的一系列“意外”，除了李勇的手段之外，其余的都是由她所为。

按照刘出洋对幻术师的描述，上一个“自傲”的幻术师失败之后，这一次换成了这个“胆小”的人格。她躲在幕后，策划、参与，甚至用她的“力量”，来弥补李勇计划中的“漏洞”。

文良的死，大概就有她的“功劳”。虽然她化身成为那所谓的“死神”后，力量受到了诸多限制，可大概对物体做出微弱调整，比如让雨水吹入屋中，调整下落厨刀的角度，还有在允许范围之内的。

并且……李勇也并没有什么第二人格。他与损坏手机中的人通话，也是真的能够在脑海中听到它的声音。大概是它不断催促，让李勇杀死刘出洋，才会让他愤怒，最后摔碎了手机。甚至于，刘出洋被蒙住双眼时，李勇拿着匕首，在他眼前的那一瞬间犹豫，也是他在自我意志，与它的催促之间，左右摇摆。

另外，李勇之所以将刘出洋拖到屋内，放到沙发上面，再自杀而死。很可能也是怕他死后，刘出洋又被绑着双手双脚，他怕他出什么“意外”。

正所刘出洋所猜测的那样，幻术师也只不过是幻术的发起人和构建者，他或许可以提前布局，从而影响幻境中出现的，刘出洋身边之人的意志和想法，但他却不能完全控制他们，做他们所不愿做的事情。

“都到这种程度了，你以为还有机会杀我吗？”刘出洋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与其都在这里僵着，倒不如准备下一次幻境。他觉得，幻术师很可能亦是同他的想法一致。

半晌没有应答，正当刘出洋以为自己推测错误的时候。那枚茶几上的硬币，却突然自行跳了起来，飞快地旋转。当初……正是白若雨拿出的这枚硬币，让他中了幻术师的计策。这一次，不知道他能不能脱出幻境。

正思索间，刘出洋眼前一黑，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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