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九十七：死神的脚步（十八）

刘出洋几人，恐怕打死也不会相信，原本李勇冲白若雨吼过“你行你来”之后，她的片刻安静，并不是被李勇的话给吼住了，而是真的在思考“她自己行不行”这个的问题。

甚至于，她在李勇重新挂了次倒档，要轰油门再次启动时。擅自推了一把档杆，将它推到了一个前进档的位置。恰巧，李勇一脚油门狠狠踩下，面包车立时嘶吼一声，仿佛脱僵的野马，一头冲向了前面的泳池，栽入其中。

一栽入水中，面包车便如同一只不会水的旱鸭子一般，在水面上左摇右荡，缓缓下沉。“快……打开侧窗！”李勇叫道，他推了推车门，可外面的水压太大了，车门根本就推之不动。“砰”的一声，刘出洋接过李勇，从驾驶员座位下取出的撬棍，狠狠地砸碎了侧面的玻璃。

水已过膝，冰凉无比。泛着一股子淡淡的腥味，很不好闻。刘出洋简单地清理了一个侧窗边缘的玻璃碎片，转身从窗口钻了出去。

全身浸泡在冰凉的水中，衣服也紧紧贴在皮肉之上，更加地令人觉得难受。树叶、灰尘，以及液面上的灰白色泡沫，聚拢在刘出洋的颈部，随着他的一沉一浮，也时而飘在水面，时而粘在他脖颈的肌肤之上。

“快出来！”刘出洋冲面包车里面喊道。只这一会儿功夫，水面已然与窗口平齐，随着不时翻上来的巨大气泡，面包车仍在缓缓下沉。李勇也砸开了他那一侧的车窗，反倒是林弘怎么也拉不开车厢中的窗户，只得大声求救。见刘出洋逃了出去，他便猛地一推前面还在发愣的白若雨，从主、副驾驶座椅中间，钻了过来。

“带上她！”刘出洋的这句，喊得有些晚了。林弘已经推开了白若雨，脑袋也从破碎的侧窗内，钻出了一半。他只得拉了他一把，将他从面包车中拉出。所幸林弘懂些水性，自己向泳池边缘游去，倒是不用再让刘出洋担心。

液面已经淹到了白若雨的脖子，可她还傻楞愣，似乎还在想着，为什么自己碰了一下档杆，车就到了水里。较差的精神状态，让她的反应，不止比别人慢了一拍。

“发什么呆，想被淹死吗？”刘出洋见状，大吼一声。白若雨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淹死”这两个字，让她重新“复活”了过来。她尖叫一声，扑腾着水花，向刘出洋的方向扑来。可在刘出洋看来，她根本就不会游泳，水花打得老大，但却没有移动出多少的距离。

“笨蛋！”刘出洋的心中，也忍不住暗骂。这白若雨除了发发大小姐脾气，制造些混乱之外，还真没看出她有什么优点。甚至论起家务，连已经死去的文良都不如。

可骂归骂，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淹死。想到此处，刘出洋就要探头钻回车内，将她救出。可突然之间，面包车底下，突然翻起了一个大大的气泡，刚好从刘出洋脚下冒出。“骨碌”一声，它翻上水面，变成无数细小的白色气泡。

随着巨大气泡涌上水面，炸在刘出洋与面包车之间。他也仿佛觉得有一个大浪打来，将他冲得后退了一、两米，猝不及防之下，喝下了几口脏水。当他再次稳住身形之时，就见那面包车，竟然已经没了底。只剩下一层，白晃晃的漆皮，还勉强地浮在水面之上。

“该死！难道这真的是死神的意愿？难道这就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在刘出洋前世的真实世界之中，在这次幻境所做的噩梦里面，白若雨被甩出车后，正好面部朝下，溺死在了雨水之中。难道就注定了，她要被淹死？

一想到白若雨刚刚，扑腾着水花，向他扑来时，那充满了紧张、惊恐、绝望，又带着一些希冀和哀求的复杂眼神，刘出洋就觉得一阵阵揪心。“不行，一定要将她救起。”他想也不想地，一头扎入了水中。

水面之下，混浊无比，视线不清。他只微眯着双眼，约摸大概的位置，向面包车的方向游去。隐约中，他好像看到李勇也已经钻了出来，顿时放心不少。

面包车中，白若雨的头，已经钻出了侧窗，可身体却好像卡在了里面。她长长的头发，四处飘散，白皙的脸庞上，眼神也有些迷茫，一连串的气泡，正从她的嘴角处冒出。“死了吗？”刘出洋心中一紧，伸手摸向她的脸庞。可突然之间，她也猛地伸出手来，挥舞着，抓住了刘出洋手臂。

“还有气！”刘出洋心中暗喜，用力将她拽了出来，奋尽力量向水面上游去。现在的刘出洋，相对于白若雨来说，就仿佛是一根救命的稻草，让她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量，八爪鱼一般，死死地将他拉住。

这大大限制了刘出洋的行动能力，甚至他的一只手臂，都被她控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事实上，许多施救人员，都要从溺水者身后求助，甚至必要情况下，还要将其击昏，就是由于这个原因。

刘出洋一鼓作气冲上水面，费力地将白若雨头抬高，想要她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可却是没有想到，反而让她呛出了一口水来。他看了看就在几米开外的陆地，却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自面包车入水之后，他体力消耗不少，此时更是被白若雨死死缠住，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那几米的距离，现在竟仿若天堑。可现在看来，若是游不到对面，不仅白若雨活不成，恐怕他自己，也要被她拖着，一起再沉下水去。

“扑通”一声，正当刘出洋纠结之时，对面突然跳下一个人来，飞速向二游来。“林弘？”刘出洋一愣，继而大喜，“还算他有些良心！”林弘向来自私，哪怕文良死后，他都没敢进厨房半步，刚刚从泳池逃生之时，更是一头把白若雨撞开。刘出洋还真是没有想到，他会下水来救人。

可待这人游到眼前，刘出洋却是愣在了当场。来救他们之们，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这是个男人，他的目的性也非常明确。游到近前之后，从白若雨身后，拖住了她的脖颈，将她向陆地上拖去。刘出洋也趁机掰开了她的手掌，从束缚中挣脱出来，顿时感觉轻松无比。

他浮在水面上，一方面趁机休息一下，待有些力气了，再游回陆地。另一方面，也是担心白若雨，不知道她现在状况如何。

幸运的是，白若雨看似并无大碍。她上了陆地后，先是喷出了两口脏水，便又傻愣愣地，坐在泳池和别墅之间，那冰冷潮湿的水泥路面上，瞪着泳池发呆。她满脸的妆，都被池水晕开。眼圈显得黑黑的，看起来有些怪异。

刘出洋放下心来，扭头看向身后。水面飘飘荡荡的，看着有些头昏。可无论是水中，还是另一方向的陆地之上，他却是都没有找到李勇的身影。

“咦？”刘出洋先是轻咦一声，突然脑中嗡地一下，“糟糕……若真是按次序死亡的话，那噩梦当中，先是白若雨被甩出，脸部紧贴充满雨水的地面。然后，才是师傅李勇。可……窒息死亡，是需要一定时间、一定过程的。也就是说，很可能是李勇先行死亡，然后白若雨才因窒息，失去生命！而且……刚刚水杯中的水泼洒出来，可是同时溅了白若雨和李勇二人一身的！”

“师傅！”刘出洋紧咬牙齿，呻吟一声，脑中一片空白。他想也不想，猛吸一口气，再次潜入了水中。

水中仍是混沌一片，李勇正站在驾驶室的一侧，奋力地向上挣扎，嘴角不时冒出一串串气泡。他的水性比白若雨要好，可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刘出洋游近一看，原来是李勇的脚被压到了轮胎下面。这也难怪，他先帮助了刘出洋，让刘出洋从侧窗中逃了出去。待他自己钻出车厢时，面包车已然沉入了水底。他钻出车窗后，站在游池底部，正准备上游，恰好轮胎落下，压住了他的左脚。

刘出洋抬了抬面包车，它纹丝不动。水压加上车重，远远不是刘出洋所能力敌的。李勇见状苦笑一声，用手比划了几下，示意刘出洋不要管他，自己上去。现在的他，脸憋得发涨，瞳孔也有些散大，已是几近昏迷。哪怕就是从轮胎下将其救出，能不能浮上水面，都是问题。

这对于刘出洋来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连几近于陌生人的白若雨，他都肯豁出命去救，更何况是待他如亲人一般的李勇。

“坚持住！”刘出洋比划了一下，他突然眼睛一亮，在李勇的身上摸索起来，在他的口袋当中，取出一把匕首。这正是当初，李勇割开绑住刘出洋绳子的那把。随着匕首一同取出的，还有一张照片。它飘荡着，浮向水面。李勇抓了一把，可精神恍惚之下，却是抓了个空。

刘出洋一刀扎在了轮胎上，几个大大气泡从里冒出。轮胎变软，李勇的脚也得以抽出。刘出洋示意他，吸了几口轮胎中冒出的气泡后。两人相视点了点头，一齐浮上了水面。

水面之上，好似有叫喊之声。透过水面传来，蒙蒙的，让人听不真切。“呼”刘出洋钻出水面，大口地喘息，可注意力，却是被陆地上的情形，给吸引了过去。

白若雨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个陌生的男子，跪在她的身旁，正抱着她的头颅，失声痛哭。

“哈哈哈……”不远处，突然似来了一阵大笑，“她不是溺水死的，她不是溺水死的！”林弘一边笑，一边神经质地喊叫着。

别人或许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刘出洋却是知道。若是众人必须按次序，和死亡方式来逐一死亡的话。那么轮到现在，正是应该白若雨被溺毙。若是她按另外的方式死亡，便算是打破了原有的规律。虽然不知这么做是好是坏，但总归有了一个变化。

刘出洋游上岸来，到白若雨的身边看了看，摇了摇头，“她还是被淹死的！”他的话，让林弘的笑声，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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