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九十五：死神的脚步（十六）
坐在灶具火点上的这口高压锅，让刘出洋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危险和恐惧。他觉得，它就仿佛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虽然现在沉默着，安静无比，可等待着的，定是石破山惊的爆发。
“你看，我说没事吧！”林弘不耐烦地嘀咕着，迈步就要进到厨房之中。可他的肩头，却让刘出洋一把按住。
“蹲下！”刘出洋冲着文良大声叫道。这个时候，与其向众人解释，倒不如直接命令文良，先做出正确的应对方式，待他脱离危险后，再详细说明。
“什么？”文良一愣，不明所以，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快蹲下！”刘出洋又是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充满了毋庸置疑。
“哦……”文良被刘出洋的语气唬住了，手中的厨刀都没有放下，便乖乖地蹲下了身体。他抬头看向刘出洋，像是在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刘出洋见状轻了口气，高压锅若是真的爆炸，那也是因为泄气孔被堵，导致内部压力过大，无法排出，从而炸开。依据材料力学的原理，炸开的位置，一般都是材料性能比较薄弱的地方。相对于压力锅来讲，便是锅盖与锅体的连接处。因此，高压锅的爆炸，一般来说，都是向上喷发居多。如果你不是刚好就在它的旁边，很少会危及你的生命。
“慢慢爬出来！”刘出洋又是说道。
“啊？”文良这个时候，好像回过点味来，觉得被刚刚刘出洋唬住了，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讨厌啊你！当我是狗啊！”他不满意地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可话音未落，他身后的高压锅，突然“嘭”的一声，毫无预兆地炸了锅。巨大的压力，让高压锅的锅盖瞬间向上飞起，一头撞到了上面的油烟机上，将它碰得变成了形状。碰撞之后，它又余力不竭，改变了方向，砸碎了灶具对面的玻璃窗口，飞到了屋外。
高压锅下面的灶具，也经受不住巨大的后坐力量，猛地开裂。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也将旁边油锅打得蹦了起来，落在灶具旁边的桌面上，歪歪扭扭地，淌出不少油去。滚烫的热油立时引燃，连带着桌面和锅中，同时燃烧起来。
高压锅里的汤汤水水，也一同喷涌而出，大多都溅到上面的油烟机后，又淋到附近的地面，不过，却都被文良尽数躲开。
文良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心有余悸地看向那破碎的高压锅。原本一个整体的锅身，现在已经变成了“喇叭口”，锅体的断裂处，露出了能反射出毫光的铸铁晶体。
张老头的高压锅，原本就老旧不堪。这次爆炸，更是将它的上端外缘，完全破坏。甚至有一个地方，两边的铸铁材料被崩得向外翘起，中间位置反而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锐角三角形，它尖锐的顶端，在外面的微弱的光芒照耀下，仿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好险……好险……”文良下意识地去摸了摸那三角形尖锐的顶端，可仍旧滚烫的锅身，却是又让他闪电般地缩回了手指。
“文良，快出来！”林弘和白若雨，被刚才的爆炸，吓傻了眼，现在还在直呆呆地发着愣。倒刘出洋早有准备，很快回过了神，急忙叫文良从厨房里出来。现在虽然高压锅已经爆炸完毕，可它旁边的油锅里面还着着火，仍是有危险存在。
“没事，我能处理！”文良熟练地关闭了灶具的气阀，又将着火的油锅扶正，放回灶具。随手把又湿又厚的木制菜板，压在了桌面的火苗上。他探了探身，要去拿起旁边的锅盖，将它盖住。这样，锅里的空气燃烧殆尽，自然就会熄灭。
看他熟练的样子，显得是经常出入厨房的老手。当然，若是新手碰到了这种情况，恐怕也早就逃之夭夭，跑了出去。
“文良，别管它了，快出来！”林弘在外面大喊。刘出洋更是前进了几步，想要将他从厨房中拽出。
“怎么会出这种事，”文良嘀咕着，“好好的一个，让阿弘和阿秋和好的机会，可不要搞砸呀！”想到此处，他的手指，甚至有些哆嗦起来。
可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吹起了一阵怪风，夹着雨水，从被高压锅盖，砸得破碎的窗口处涌入。雨水落入着火的油锅中，发出“噼里啪啦”地爆豆声响。滚烫的油花，四处飞溅。
文良下意识地闪了闪身，可他黑色的瞳孔当中，却是突然映出，在那油锅里翻腾的火焰当中，忽地飞出了一支细长的玻璃碎片，不偏不倚，正向他左眼的眼瞳飞来。它是被那怪风吹入锅中，又被四溅的油花崩起，恰巧飞向了文良的左眼。
“该死！”电光火石之间，文良蓦然想起林弘所说的梦境，里面所说的，他正是被树的枝杈戳中左眼而死。
一想到此处，他立刻慌了手脚，闪身的同时，又想着躲开这支飞来的玻璃碎片。这让他的动作，出现了变形。一脚踩到了，高压锅喷溅到地面的油水之上。他身体失去了平衡，双手胡乱挥舞着，猛地向一侧栽倒。手中的厨刀，被他丢上的半空，挥舞的手臂，也碰到了碎裂高压锅的边缘，将它打翻。
他摔倒在地，高压锅也朝着他的面部倒来。好像经过了某种神秘力量的调整一般，高压锅沿上，那个崩裂出来的，还曾被文良触摸过的尖锐三角形，正好就对着他的左眼。
“糟糕！”刘出洋和他身后的李勇，都跑进了厨房，可距离文良的位置，还有几步之遥。可这几步的距离，此时竟如天堑，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锅沿上的尖端三角，就要插入文良的左眼，而无计可施。
“啊！”仿佛也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文良惊恐地惨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该死！”刘出洋紧咬牙齿，突然想起自己的魔力和精神力，好像在冻裂绑他的尼龙绳后，还留有少许。可若是这时用过之后，想来他此次幻境，就再也无法施展精神类术法，无法再对幻术师造成真正的威胁了。为了幻境中，只不过是一个按他记忆塑造出来的人，这样做值得吗？
可在此时，刘出洋也想不了这许多，“法师之手！”利用些许的魔力和精神力，让他施展出了这个连魔法都算不上的零级戏法。这个术法，在这个时候使用，速度最快，也最为适合。
果然，在旁人看来，好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推在了高压锅的锅体上，让它朝远离文良的方向，挪出了一小段距离。可就是这一小段距离，让那尖锐的三角尖端，远离了文良的眼睛。只是让那三角形两侧，翘起凸出的铸铁材料，划伤了文良的脸颊。
“咣”高压锅扣在了文良脑袋旁边，汤水溅出，烫得他龇了龇牙，可毕竟没有生命危险。“没事？！”他睁开眼睛，眸中露出了一丝惊喜。可这一丝惊喜，又很快地变成了疑惑。在他的眼瞳当中，天花板方向，好似有一道亮光，离他越来越近，飞速而来。
“这是什么？”他脑海中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便是忽地觉得一痛，立刻失去了意识。
这道天花板方向落下的亮光，不是别的，正是文良摔倒时，被他甩到半空中的厨刀。它飞上半空，又笔直落下，落点竟然也是文良的左眼。它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越来越快，又尖又薄的刀刃，横向插入了文良左眼的眼瞳，完全没有受他眼眶骨的影响。
“啵”厨刀入眼之时，就仿佛扎入了一个水泡，刘出洋甚至都听到了一声轻响。他魔力几尽，距离又远，完全解救不及。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厨刀，直直地插了进去，切开眼球，钉入眼窝，直贯入脑，让文良立时死亡。
“这……”他停下了脚步，呆在当场。何莹死的时候，即便有梦境中车祸的影响，但他认为那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可他现在，却是亲眼目睹了文良的死，却是不得不重新审视之前的推断，“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鲜血，汩汩而出。流淌在地面之上，和油花、汤水混在一起。血腥气、菜香味，还有一股油腻腻的气息，一同涌入了刘出洋鼻端，让他烦闷欲吐。地面上狼藉无比，食物和尸体交杂在一起的视觉冲击力，让人看来，就像是死神在吃它的饕餮大餐。
“哇”林弘呕吐出声。白若雨也不出意外地，再次尖叫起来。她捂着胸口，又是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了药瓶。事情发生得太快，太过突然，他们俩直到再起才反应过来。
“他……死了？！”李勇在后面说道，语气中，甚至还带了些疑问。从警多年，这样诡异的死亡方式，他也是头一次得见。他将油锅中的火灭掉，看着满地狼藉，也是颇为无奈。这样诡异的死亡方式，让人想救都救不成。真是应了那句“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句话。
“是死了！”刘出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他们没有去拔文良眼上的厨刀，这里才需要保护现场。发现何莹尸体的时候，李勇就给警局打过电话，想必他们马上就会到。
“你……还去看看尸体吗？”走过林弘身边的时候，他低下头问道。
林弘边吐边慌乱地摆着手，从始至终，他都不想走进厨房一步。
“真的有死神……真的有死神啊！”白若雨喃喃自语。按照林弘所说，下一个要死亡之后，就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