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它年相见时

百花谷旧地,张灯结彩的秋家府邸,迎来了一位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客人。

曾经的家族骄女,秋璇!

府上的外姓客卿供奉对这位秋家嫡女的事情讳莫如深,即便是那些眼高于顶的秋家子弟,如今也不将这位心狠手辣的女子当做自己人,一个个愤恨怨怒,却又不敢出手,心情复杂。

道魔大战初期,秋家在混乱之地还算风光,但自从来到天乾国,日子就比较难熬了,先是失去了莫问这个最大的靠山,紧接着莫邪又站到了家族的对立面,一场莫家的内斗风波,险些将秋家折腾死,直到迟楼战死,魔修联盟的中线战场只剩下秋白山一个涅槃境武者,秋家的腰杆才慢慢挺直起来。

对于秋璇返回家族,已经将合欢宗残部纳入麾下,声势达到顶峰的秋家,自然少不了闲言碎语,甚至暗地里有不少谋划,准备将这个吃里扒外的家族败类,彻底赶出祠堂,最不济也要断了她的资源供给。

秋璇没有理会这些,在老仆的带领下,径直来到府邸最深处的院落。

落日黄昏,秋白山正在院中独饮独酌,看到秋璇出现在门口,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酒杯,等到酒壶空了,才挥手让貌美婀娜的侍女撤去佳肴,悠悠然起身,微笑道:“璇丫头,回来了啊!”

秋璇面无表情道:“知道莫家为何会不计前嫌,把合欢宗残部全部放在秋家麾下吗?”

秋白山眉头微挑,冷笑道:“就算有万般理由,至少肯定不会是你秋璇的缘故!”

秋璇扯了扯嘴角:“遍观当下的联盟,五毒教有雪岚、幽黎、雪羽,万尸宗有陵越、镇宗灵兽赤龙蟥,以及不知根底的项天,至于中线,迟楼战死之后,统帅一职空悬已有大半年,唯有……”

秋白山胸有成竹道:“唯有老祖我是涅槃境修为,唯有秋家保存的最为完整,有实力有能力整合天乾国一盘散沙的状态,为联盟重新聚起二十万大军,一举攻破落日城,与陵越的南线大军汇合,剿灭天云宗的反抗势力,从而在未来的联盟中占据一席之地!”

秋璇看着意气风发的老人,眼神晦暗,深藏着悲哀,问道:“你知不知道,坐上这个统领职位后,从来没有对秋家下死手的杨天第一个杀的就是你?!开始吞并落星山脉的莫家,会把合欢宗传承断绝的黑锅死死地扣在秋家身上?!你知不知道,你此举等于把秋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稍有不慎就是灭族的凄惨下场?!”

秋白山怒道:“放肆!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秋璇凄凉苦笑道:“秋白山,如果我真忘了,我来这里做什么?你难道一点都想不到,我之所以给杨天通风报信,摆出与家族决裂的姿态,不就是为了让他对秋家网开一面吗?迟楼和那头黄蝰的修为哪个不比你高?他们全都战死在了那场大战中,为何你能全身而退?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雪岚、幽黎、七夜、莫凌,甚至陵越和雪羽,哪一个不能坐镇中线,他们为什么顺水推舟的把你捧到统领的职位?还不是让你带着合欢宗和六大家族最后的元气,去和杨天拼个两败俱伤,把整个天乾国腾出来让他们瓜分?!是你傻还是他们傻啊?偌大一个秋家,就没有一个能看清局势的人吗?”

不知是怒,还是怕,或是悔。

秋白山气的直哆嗦,咬牙切齿道:“你混账!你给我滚出秋家!”

秋璇笑了,对这个家彻底死心,淡淡道:“你放心,我会滚的,只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从祠堂拿走魂牌,免得家族覆灭的时候,被你们这帮蠢货连累了!”

秋白山怒极咆哮:“你敢?!”

秋璇目光平静,冷淡道:“怎么?想杀了我清理门户?秋白山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师尊定会踏平整个秋家!”

秋白山脸色铁青,却不敢说出一句狠话。

这一天,当脸色平静的秋璇拿着自己的魂牌离开秋家,无人相送。

当秋璇坐入车厢,将自己的魂牌捏碎,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临时当起马夫的老黄轻轻敲了敲车帘。

秋璇压抑住抽泣声,轻声问道:“黄前辈,怎么了?”

老黄隔着车帘,说道:“公子在返回家族之前,曾经叮嘱过老奴,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车帘轻轻掀起一角,秋璇接过信封,满头雾水的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写了一句话。

“别担心,秋家香火已留,放心回天器宗,等我。”

秋璇顿时嚎啕大哭。

这个从小背负整个家族兴衰的女人,这个敢和家族老祖对抗的女人,这个天资聪颖却被世事拖累的女人,这个乱世中不屈抗争的坚强女人,生平第一次哭的如此无所有顾忌,而又特别安心。

连云山脉,灵气充盈,绿意盎然,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山谷中,雪羽一袭白衣,赤足离地三寸,美眸含笑,慢慢向前飞去。

在她前面,身穿大红袍的小琪儿欢快奔跑,高举着冰蚕丝织成的网兜,捕捉此处特有的凤尾蝶,清脆的笑声在山谷回荡。谁又能想到,当霍家全军覆灭在杨天手中的噩耗传到天乾城,小小的人儿是何等的煎熬伤心,只不过,她把那份深沉的悲伤隐藏的很深,不愿疼爱她的雪羽为难担心。

山谷尽头,美丽的花海中,雪羽眺望远方,问道:“真的不想去找他吗?”

小琪儿摇摇头,她还没有原谅他。

雪羽轻声道:“你有洞察人心的天赋,应该清楚,战场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方,霍家覆灭真的不能怪他,要怪也这能怪这个不自由的乱世,不过你既然还没有解开心结,那就先留在姐姐身边,等他来接我们的时候,再原谅他好不好?”

小琪儿眼泪汪汪,抽泣道:“我没有怪他,我只是想霍叔叔了。”

雪羽怜惜的将小琪儿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柔声道:“别哭了,小琪儿这么好看,哭成了小花脸,霍叔叔可是会心疼的。”

小琪儿擦干眼泪,手里绞着雪羽的秀发,小声道:“哥哥真的会来接我们吗?”

雪羽嘴角扬起笑意:“会的。”

小琪儿点头道:“那就今年,明年也行,反正不能等太久,要是他好几年都不来,那我以后就不认他这个哥哥了。雪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已经很大度了?到时候哥哥哭着求着要带我走的时候,嗯,你可以适当替他说说好话,到时候我再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你说好不好?”

雪羽轻轻捏了捏小琪儿的鼻尖,宠溺道:“好好好,到时候他要是不配合的话,咱们两个都不跟他走了。”

小琪儿惊讶地啊了一声,怯生生道:“真不走啊?!可……可是哥哥很厉害的,他要是非要带我们走呢?姐姐打不过他的吧?而且……而且我也想他了……”

雪羽叹息道:“你这个傻丫头啊。”

小琪儿离开温暖的怀抱,抬头对雪羽笑道:“姐姐,如果哥哥来不了,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雪羽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无奈道:“你啊,真是懂事的令人心疼。”

小琪儿犹豫了一下,壮起胆子问道:“姐姐,我能问个问题吗?”

雪羽柔声道:“是想问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吗?”

小琪儿轻轻点头。

这位五毒教新任教主微微仰起头,“小琪儿,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境界吗?神玄境中期而已,和他相差太大了,我要留在这里,让他安心背负起自己责任的同时,尽量缩短和他的差距,直到有一天,当危险来临的时候,能和他肩并肩的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