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看个热闹

杨天跨步向前，杨兴宗站立不动。

然后两人同时出手，杨天双指并立如剑，刺向老人的眉心。杨兴宗抬起右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风雷迅疾的拍向杨天的心口。

剑气逼近，杨兴宗身体旋转，悄然卸去指剑的威力，大袖抖动，卷起铮鸣剑气。而杨天气息运转不畅，躲闪不及，被掌力震退数步，背后风雷翼显化，借力冲向空中，居高临下，对准杨兴宗的头顶，倾泻磅礴剑气。

杨兴宗面不改色，步伐缥缈，两脚稍微内倾，左手负后右手握拳，在青石地面上踩出连串脚印，悍然前踏，一拳砸碎了所有剑气，气势不见半分减弱，轰击在了杨天腹部，拳重如擂鼓，借势反弹后五指立即松开，又是一掌推去，杨天倒飞出去的身体撞碎了窗户，落在了南宫傲的玉棺旁。

杨兴宗气息沉凝，无论是拳劲还是掌力，都讲究快和猛，快如奔雷，势若山倾，简单而霸道。

但是诡异的是，倒在地上大口咳血的杨天，内伤并没有加重，只是失去了控制，体内本就紊乱的元力，犹如脱缰的野马，决堤的江海，窜入四肢百骸，融入血肉骨骼。

千刀万剐般的剧痛，让杨天对眼前的老人有了新的认识，原本以为杨兴宗不过半步涅槃，实力和金傲差不多，现在看来，应该和死去的金奚一个水准。

杨天扶着玉棺站了起来，嘴角鲜血渗出，顺着下巴滴落在衣领上，却没有去擦拭。

杨兴宗伸出的手掌，猛然握拳，磅礴的元力以他为中心卷荡开来。

满院的尘土落叶汇聚，化为两条蛟龙，张牙舞爪，猛扑而出。

杨天的剑意瞬间攀至巅峰，头顶诛魂剑震颤，紫色剑气填满整个院落。

剑意一途，臻于巅峰境界，汹涌江河奔东海，滚滚天雷下九霄，看似因过于霸道而毫无章法，其实归根结底，仍是顺心而驰，有法可依。

然而，两条蛟龙宛若真身，肉身无比强悍，在剑气中摆尾游走，如鱼得水，不仅没有被压制，反而增添了几分威势。

杨天抬起右手，五指张开，隔空虚按，凝结万千剑气，化为凝实囚笼，将两条蛟龙镇在了半空中。

于此同时，杨天轻抹眉心，紫瞳金眸缓缓睁开，带着几分血色的金光迸射而出，从左侧蛟龙的下颚穿过，将其崩毁泯灭。

杨兴宗平静道：“玄天封印？倒是有几分画地为牢的意味，只可惜，只凭这点手段，还困不住我。”说罢，再次迈步向前，剩余蛟龙身体暴涨，昂首咆哮，撑破剑气的封印，血盆大口张开，好似要将杨天连同诛魂剑一同吞下。

骤然间，天云乌云汇聚，厚重深沉，降下万千雷电，如天罚之鞭，狠狠地抽打在蛟龙身上。

蛟龙庞大的身躯寸寸崩裂，最终在离杨天不到半尺的地方，化为尘埃齑粉，彻底消散。

杨天得势向前，一步跨出，数十条沟壑龟裂，触目惊心，唯独蔓延至杨兴宗身前时，无形中仿佛被阻隔，硬生生停住。

两人的交手看似惊险激烈，动辄生死相搏，但在莫邪眼中，皆有战意而无杀心，等天空的乌云消散后，便悄然隐去了手中的黑炎。

杨兴宗平静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最多能攻施展三四招拼命手段，若是遇到一般的同阶武者也就罢了，可惜遇到了我。”

杨天笑了笑道：“不用三招，杀你一招足以。”

杨兴宗问道：“怎么？想要燃烧寿元换取巅峰状态？就不会让别人过来送死，先挫一挫我的锐气？你现在可是落日之主？连这点取舍的道理都不懂？”

或许是从未见过，老人的话有些多，絮絮叨叨道：“世间武者，犹如荒野杂草，野火烧不尽，灾厄灭不尽，一茬复一茬。但是有两样东西，不容易获得，一是天赋极佳的修道胚子，都是应运而生，稀罕少有。再有就是成名高手，每一人都是需要机缘和时间打磨，死一个就少一个，很难迅速填补。而你杨天，天赋有了，境界有了，地位也有了，你要是死了……”

院中剑光呼啸，紫气遮天。

杨天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

杨兴宗突然放弃所有防御，感伤起来，负手望天：“落日城，以一城之力战魔修一宗两族，你要是死了……”

老人自说自话，神情萧索：“落日城守不守得住，西部六郡会不会被魔修铁骑碾压，甚至天风国能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我现在都不在乎了，但是，你身为杨天宇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我怎么能不在乎，你要是死了，谁来继承他未完的事业！”

杨天顿住脚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被杨兴宗捶了一拳，推了一掌，体内的元力经过最初的沸腾后，竟然出现了否极泰来的迹象，开始趋于稳定。

杨天吐了口腥臭浊气，沉声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杨兴宗气恼，脸色涨红道：“你不知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我是谁了吗？！”

杨天转过身，看不清表情，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本座不知道你是谁。”

杨兴宗眼神慈祥，又满脸愧疚，凝望着杨天消瘦的背影，缓缓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你们逃亡盘龙镇的路上，在一个荒野山谷中，你因为擅自出谷，被你爹责罚守夜，你就捧着你二哥给你削的木剑坐在篝火前。那夜大雪纷纷，周围狼啸不断，狂风刮过树梢似阴魂哭泣，就算是寻常武者，恐怕都要生出几分怯意，但你却不害怕，瞪着眼盯着山谷口，一直盯到了天亮，我那时……”

杨天摆摆手，打断老人的话，问道：“为什么当年不把我们接回去？而是让我们四处流浪，你知道那一路死了多少人吗？”

杨兴宗默不作声，眼神满是哀伤悔恨。

杨天轻声道：“家族亲情家族亲情，家族在前亲情在后，是不是你觉得家族更重？或者觉得大丈夫何患无子？你这位被杨玄子寄予厚望的儿子，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只是家族延续的点缀物品？”

杨天又问道：“盘龙杨家覆灭那晚，你在哪里？我父亲死了之后，你又做了什么？”

没有等到答案，杨天嗓音沙哑，颤声道：“所以，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杨天没有祖父。他是长什么样，为什么来这里，根本不重要。”

杨兴宗自嘲道：“你不认我这个祖父也好，觉得杨兴宗冷血也罢，但身为杨家嫡子，杨天宇在世一天，都应该挑起属于他的重担，他没有做到的事情，还有你这个儿子。”

杨天轻声道：“我会去的。”

杨兴宗转过身，双手猛然抖袖，拔地而起，化为一道长虹，一闪而逝。

始终没有转身的杨天，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最终颓然落下。

落日城外，杨兴宗踏云飞行，每靠近天风城一步，心中的杀机便增添一分……

儿子没了，孙子还在，而且坐镇一方，威名远扬！

小天，哪怕你不认我这个祖父，但我依然把你当做最疼的孙子，今日一别，我会为你讨回公道，无论是钱家还是皇甫询，亦或是杨家，都不能在伤害你之后不付出代价！

小天，你只管无牵无挂，过好自己的人生，走好自己的大道！

闭关潜修的逍遥神情微动，睁开浑浊的双眼，走出洞府，来到小院门前，轻声道：“小子，找个时间，你与莫邪交交手，让老夫看个热闹。”

杨天蒸发眼中泪水，沉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