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梦蝶
“鬼啊！是恶鬼啊，大家快跑！”
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哭喊着往营寨外面跑，火把在黑夜中摇曳不停，一种不安宁的气氛充斥在这里，强者为了欲望屠戮一方百姓，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多不胜数。
我朝两侧说道：“堵住出口。”
毒珠与飒沓风一个闪身，顿时将南北两个大门给堵住了，刀风无数，眠毒弥漫，这些人无奈后退，只能重新退回原地，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恳求，再见识了我手下的手段之后，这些人只希望可以活命，不敢跟我对抗。
我负手而立，扫视一周，问道：“这个人死了之后，谁可以管事？”
人群一阵骚动，随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在众人瞩目中慢慢走了出来，一出来便朝我行了一个礼，姿态放得非常之低，一双苍老的眼睛直直看向我，与那些粗汉子极为不同，像是读过书，有几分睿智。
“老朽乃本寨的账房先生余欢，不知道前辈今夜来此有何指教？”
我上下将他扫视了一番，随后又看了一眼脚下的死人，问道：“这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余欢眼中带着几分悲凉，语气却分毫未变：“是老朽的儿子，冲撞了大人，死有余辜。”
“不错。”我拍掌，眼中带着几分戏虐：“心中仇恨大过天，却依旧能为了整座寨子着想而放下对我的恨，没有歇斯底里地攻击我，不得不说，老人家的心性就好。”
余欢勉强地微笑，又朝我鞠了一躬：“大人想错了，老朽并无不满。”
“行了，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今晚来此，并不是为了来杀人的。”
余欢松了一口气，人还没完全放松下来，我又补上了前面的话：“只是过来清理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已。”
余欢的心顿时又是一紧，小心翼翼问道：“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破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掠入人群之中，找了一个小孩子，一个妇女，一个老人，将他们狠狠摔在于欢儿子的尸体旁，骨骼断裂的声音令人牙酸不已，手上涌出的黑气化作三把长矛，刺穿他们的身体，让三人在自己的惨叫声中气绝身亡，随后我化出原型，三丈高的黑狐一声长嗥，直欲将他们惊得心胆俱裂。
我重新化回人形，嘴角含着无人看懂的笑意，指甲在空中乱滑，地上四具死尸顿时变成了肉沫，做好了这一切之后，我让开了位置，朝着营寨中所有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意思很简单，今晚谁在这里抓一把肉沫吃掉，我便让他活着离开这里，做不到的就要死。哦，对了，活着离开的人以后将再也不准回来这个营寨，否则我就屠杀此处。”
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却让四周的所有声音全部消失了。
不吃人肉，那是贫穷的人们所坚守的最后一条底线，但是在这样的世界中，活着的过程不就是为了不断地丢弃底线吗？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在绝望中生出希望的光芒，只要伸出手来握紧就可以了，谁都可以做到，那么的简单。可那些紧咬的唇啊，那些别过脸的人啊，为何脸上满是深沉的痛苦，生与死的抉择有那么的难吗？
前一刻还欢谈的伙伴。
前一刻还尊敬的老人。
前一刻还微笑的妻子。
前一刻还宠溺的孩子。
他们的尸肉就在眼前，以往的日子有多少快乐，此刻就有多少作为一个人的痛楚，我亲眼看见，他们都伸出了手，做出了自己的抉择，但不同的是有些人伸手捏碎了自己眼中那生的光芒，而有些人抓住了生的光芒，眼中满是活下去的渴望，哪怕要受尽世人的唾骂。
看着他们各不相同的反应，我突然觉得，凡人还真是有趣，明明是那么弱小的身体与灵魂，内心却有时候强大得让仙灵们还要望而生畏。
便在我心中感慨的时候，云中合香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生气地朝我凶道：“喂，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毒珠立刻挡在我与云中合香之间，反唇相讥道：“闭嘴！不需要你说话，黑王大人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你！”云中合香咬咬牙，愤慨道：“书中常说，士可杀不可辱，你若是把他们都杀了，那我没有意见，可你逼迫他们吃人肉干什么，看着不恶心吗？堂堂纵横天界的黑王居然也喜欢欺凌弱小，我真是看错你了！”
听了她这一番话，毒珠却不为所动，依旧执拗道：“黑王大人不需要你的意见！”
云中合香痛骂道：“愚忠！我不要跟着你们了，你们太让我讨厌了，回去之后我要将你们的事情通告整个灵界，让你们成为人人痛骂的过街老鼠！”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说完，便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毒珠兀自冷笑道：“既然来了黑王大人身边，岂是你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瞥了她们俩人一眼，眉头皱了一下，说到：“安静。”
一股冥冥中的力量顿时降临，束缚在云中合香的身上，只见她僵硬在原地，保持着迈步的姿势，却始终无法将那悬空的步伐落下，只剩下两颗眼珠子着急地转着，还想着说什么威胁的话，发现连舌头都不听了使唤。
毒珠在我发言的时候立刻就闭上了嘴，她对我的命令言听计从，飒沓风左看看被定住的云中合香，右看看静静待着的毒珠，原本心中有些不满的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似乎发现了周围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他的神智，狠狠地摇了摇头，却发现这样子只会让自己头晕而已。
我有些诧异地看了飒沓风一眼，没想到他好像发现了端倪，一颗刀心也算晶莹剔透了，转过头，重新把目光放回眼前的好戏之中。
一个壮汉从人群中来到了尸肉面前，有人带头，立刻又有十几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眼前斑驳的血肉，他们的眼神越来越坚定，看起来已经下定了决心。
第一个走出来的壮汉伸出手，在即将要捏住一把肉沫的时候，一个汉子在人群中冲出来怒吼，让那只手停在了半空。
“大虎！你要干什么，那可是涛哥的血肉，你歃过血的拜把子兄弟，你就这么对待你曾经拍胸膛发誓要永远跟随的寨主吗？”
大虎深深呼吸了几次，随即转过身，看向那个朝他怒吼的人，身体像是完全放松了下来一般，微笑着说：“那我有什么办法，不这样怎么活下来？”
“可......可......那可是涛哥啊，曾救过我们好几次的人，那些同甘共苦的岁月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大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活下来的唯一选择，涛哥已经死了，最重要的是当下的人，我想涛哥应该不会介意我靠吃他的血肉活下来，帮他过完他所未能享受的，这是做兄弟能尽的最后一份力了，我劝你也吃一口吧，大家一起出去外面生活，总好过死得不明不白。”
“你放屁！”
汉子红着眼眶，一拳打在大虎的脸上，将他打坐在地上，大虎呸出一口血沫，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我，随后重新来到尸肉面前，看着眼前那些红黄相间的东西，立面还夹杂着骨头渣子，大虎不再犹豫，抓起一把肉沫塞到嘴里，用力咽下去，随后转身走出了寨门，再不留恋。
其他十几个人也抓了一把肉沫吞咽下去，在其他人愤怒的目光中低下头，闷不作声地离开了营寨。
老人们与妇女商量了一番，经过男人的同意之后，将小孩子送了出来，因为小孩子个子矮，并没有看见刚才我杀人的一幕，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些红色的东西是什么，或许知道，但没法违抗父母严厉的目光。
等到孩子们走后，剩下的人都沉默着看我，眼中满是血丝，脸上带着或仇恨或解脱的神色，手中捏紧了木棍刀剑等武器，哪怕知道战力悬殊，他们也不愿意放弃反抗。
“没了？这可比我想象中的要少点啊。”我走出来，疑惑地左看右看，笑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再问一次，还有没有没人想要活下去的，死去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不能保证一次就能将你们的头颅完全割下，可能要割许多下呢。”
气氛在凝固中逐渐升华，我看着他们眼睛越睁越大，血丝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种疯狂的情绪在不断传染，肌肉上的青筋条条浮现，就像花儿在尽最后的努力开放，下一秒就要凋零。
“恶鬼......你这个恶鬼......”
那位叫余欢的老人喃喃说着，这一句话仿佛点爆了所有的火药，人们怒吼着，人们冲刺着，将心中那股被践踏的火焰朝我发泄过来，我双掌朝天，微微托起一点，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真好啊，人族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让我感受到了那种活着的美好。
“好戏看完了，大家也应该脱戏了。”
遍地都是黑压压冲来的人群，仿佛黑色的潮水要将我淹没，我却只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四周仿佛镜面破碎了一般，明明睁着眼睛，却还能再睁一次。
而当他们再睁了一次眼睛之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余欢的儿子没有死，老人妇女孩童也重新站在了人群之中，那名叫大虎的壮汉也在营寨，所有人的脑子如同一片浆糊，如同刚睡醒一般，在感到糊涂的同时，又升起不现实的感觉。
周庄梦蝶，亦或蝶梦周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