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王铘
天道剑法一百式,乃天道派立派的根本,修习到精妙之处,一式便可斩开大地,若百式用尽,可破开三界壁垒,飞升天界,此百式天道派弟子们都应该铭记心中,一呼一吸之间,皆为此动。
下方的吼声整齐规划,如同洪钟,而身边突然微风一动,我目不转睛,似随意地说道:“师父,您来了。”
一旁,天子剑王铘微微点头,白色的衣裳上勾勒着许多浅淡纹理,衬托着他的气质不凡,白发如青山之云叠于身后,卓态凌凌,拇指上青色的掌门戒指古朴端庄,威严顿现。
“三千弟子,可有劣态?”
“不多,十数之人剑势略有分心而已。”
王铘看着我认真的眼睛,不禁笑着摇摇头道:“你这眼睛着实方便。”
“并非眼睛方便,而是用心与否,若他人用心,他人也可看见。”
王铘对我的态度不置可否,道:“你自入门算起,已有十年。这十年你用自己的能力真正让整个天道派认可于你,认可你大师兄的位置,为师心中甚慰,毕竟当初我曾还一度担忧你的能力无法服众,想要让你先从三代弟子做起。”
我面无表情,并没有对这番话进行回应,成为天道派大师兄,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
十年前,我被天道派的掌门王铘带回了这里,第一年,因为魂魄之伤损了我的心智,所以我被关在一个布满禁制的屋子中,脑袋整日疼痛,所以整日抱头打滚,路过屋子的天道派弟子们,只当我是一个疯子。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倒也不会为人所知。第二年我恢复了心智后,王铘便以掌门的身份宣布要收我为徒,这下众人顿时哗然,我也在顷刻间被推上了风尖浪口。
掌门之徒,那便是一派的大师兄,是所有弟子的榜样,也是下一任掌门默认人选,严格来说,地位仅此于掌门。
让一个人疯子来做大师兄?这如何让人信服?
明光宫中,执选大会,一十五名长老反对,两千多名弟子于宫外跪请掌门收回成命。毕竟二师兄与三师兄皆为散仙境界,一个天人境界最多也就只位于三代弟子顶尖,又何德何能能统领三千天道派弟子呢?
王铘于掌门宝座之上默然不语,淡淡地望着底下所反对的浪潮。
躺在床上的我听到这个消息,撑着虚弱的身体,寻上一位天人境界的三代弟子。
“凡子君影,请赐教。”我如是说着,随后拔剑上前,在战斗中将他的剑法全都学了去,并以他的剑法击败了他。
错愕、震惊、不甘......各种各样的情绪不断在天道派中发酵,但我无暇顾及其他。
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我挑战了天道派三千弟子,未曾落败,天道剑法一百式无人教导便已学至登峰造极。最后,我以这天道剑法一百式挑战散仙境界的门派三师兄叶簇生。
十招之内,未落下风。
那一战剑气纵横,斩掉了二掌门的宫殿,毁坏程度使其宫再无重修可能。此事传遍门派上下,引起一阵哗然,天人境界对散仙境界竟可做到如此程度,简直匪夷所思,照常理来说,其差距不应该是泥土与天云之别吗?
也因为我们二人私斗这件事情,触犯了门规,王铘大怒,将我与叶簇生罚去面壁百日。百日之后,刚出禁地门口,便见无数弟子朝我拱手,态度尊敬,眼神狂热,皆作甘拜之礼。
“参见大师兄!”
......
我微微有些晃神,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徒儿,早课完毕也可以让自己放松一点。去听一听别的先生的课,前段时间教导草药的先生还向我提起你,他对你过目不忘的手段非常感兴趣。”
我摇头道:“不必了,我没兴趣。”
王铘有些无奈:“你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可要吓跑不少人,试着去与周围的人多接触,否则你将来难以有知心朋友,这对你的仙途可不好。”
“徒儿尊师教诲。”
王铘看我略微不耐的敷衍,轻笑一声,从天上招来一朵云彩,正一脚踏上的时候,我淡淡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了。
“又准备去古山老人那里喝酒?”
王铘脚步一顿,顿时有些讪笑,解释道:“只是去讨论一下关于魔主的事情。”
说罢,他指了指远处的天边,那个拥有无数黑色裂缝的洞口,面容严肃。
“少来。”我面无表情道:“就是去偷懒喝酒而已,这个借口你上次已经用过了,已去讨论了一年,这次又准备讨论多久?”
或许是王铘觉得有必要在自己的徒弟面前挽回一点尊严,他将脚从云上收回,转过身正色道:“徒儿,你只是弟子首席,只需要管理好弟子们就行,关于掌门的行踪......”
我从怀中拿出来一块玄铁令牌,放在他面前说道:“二掌门已经把这个祖山令给了我,说是有权命令掌门,更别提要知道你的行踪了。”
王铘看了祖山令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决定放弃自己的尊严,毕竟喝酒重要。
见到亲爱的师父大人转身上云,准备强行从我面前逃脱,我悠悠收起祖山令,说道:“二掌门交代,要走也行,去宝符门采购万斤黄纸回来,价格你懂的。此事办成,才准你外出七天,保证不去过问你掌门职责。”
王铘在云上居高临下,听见我这句话吹胡子瞪脸的,显然老大不乐意:“二师弟那个抠门劲,给那么低的价钱要我买来万斤黄纸,上次我是死皮赖脸的才能买来,这次我要再这样去买,绝对要被一纸灭仙符轰出来。”
“徒儿只是原话转达。”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那就留在派中,勤加修炼,如何?”
“......”
面对我的威胁,王铘在天上纠结了许久,最后一拍手,恍然大悟,貌似即便我有祖山令牌,身为徒弟的我,也根本奈何不了他。
于是他爽朗一笑,驾驶云朵朝远处飞去:“哈哈哈,浮生应欢为心鞘,一剑天子道魔臣。”
“如果不答应的话,我现在就去找二掌门,他应该很乐意跟您玩‘千里追杀’的游戏。”
“哈哈哈,浮生应欢为心鞘......”王铘这臭不要脸的已经豁出去了,毕竟哪怕二掌门去追,也有被他逃脱的可能。
“再问您一次,答应吗?”
“浮生......”
王铘已经飞出去老远的距离,从下面看也就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了,我叹了一口气,貌似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动用祖山令,请动八位长老进行弹劾,让天道派换个掌门了。”
话音刚落,便见天边的小黑点顿时一顿,接着盘旋许久,似乎还是无奈的调转了一个方向,看方向,是往宝符门去了。
我拍了拍袖里的祖山令,觉得有这样的师父真是心累,目光重新移到下方,监督弟子们的早课。
一个时辰之后,当日晷落在下一格时,三千弟子同时停下了手中长剑的动作,目光炯炯,望向明光宫巨门前的我,一语不发。
“蝉初初、长弓歆雅、琴睿历、云舒......以上二十三名弟子留下,其他人可自行选择去留。”
弟子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朝我拱手作鞠后缓缓离场,剩者不足一百,皆是自觉剑法不足的,亦或心中有疑惑想向我请教的。
剑法不足者待场地空阔之后,自行练剑;心有疑惑者,立于我的身旁静静等待,并不打扰我先行教诲这被留下的二十三人。
“所有人,再将天道剑法修习一遍。”
那二十三人不敢怠慢,迅速动作起来,我这才朝旁边点了点头,让心有疑惑者一个个上前提问。
“大师兄,符者与剑者之别究竟在哪?若要区分大小之道,谁是大道?”
“符者,凭己借天地,温和之性;剑者,亦凭己借天地,锐利之性,区别便在所成之事谁利谁钝。大道小道由人心而定,只因寿命有尽时,若你一生为求雨,则符者于你为大道,若你一生为败敌,则剑者于你为大道。”
“吾惑尽也。”
一人朝我拱手,之后离去,另一人上前,恭敬询问。
“大师兄,若剑有迟疑,可为上乘?”
“战若迟疑,为下;习若迟疑,为上。”
“吾惑尽也。”
......
少倾,心有疑惑者皆散,我望向早课被我留下的二十三人,他们动作并不整齐,每一剑招多有迟疑,并时常改变,脸上汗珠密布,显然极为吃力。
其中,又以一位女子最甚,已摔倒几次,汗如雨下。
一个时辰过去后,每当有一位弟子已经练完一百式天道剑法之后,我便向他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去,但大多数人并没有离开这里,只是走出去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演练剑法。
当二十二人离开了队列之后,只剩下那个摔倒几次的女子,还在咬牙坚持,好不容易练完天道剑法,我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再来一遍。”
她咬咬牙,艰难地举起剑来,又从头开始演练。
她身材娇小,看上去年龄不大,也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头上绑了两个可爱的包子头,粉色长巾垂在背后,此时也被地上的尘土给染脏了,粉嫩的小脸带着倔强的神情,认真地挥舞手中的长剑。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渐渐地,日光从极亮后变成暗淡,再变成金红色,天边夕阳挂在天幕,她也已经演练了六遍天道剑法,全身上下被自己跌出无数擦伤,脚下石砖染上许多淡红。
而我站在一旁,看着她每一次挥剑,无情地让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