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道
南海仙山，天道派。
当晨日微光落入我的房中，我睁开双眼，起身将白巾放入冷水之中，敷脸清洗，随后端坐案前，束发带冠，披上白色的青纹衣服，推门而出。
天子剑王铘在山崖上找到痴傻的我，之后引我入派，距今已有十年，而我也已做了他十年的弟子。
“大师兄早晨安好。”
“......你们好。”
门外一如既往地站着许多人，全是天道派的弟子，白衣上一尘不染，褶皱全无，脸上皆是恭敬地神色，此刻正对我拱手低头，而我面无表情，回应的声音也听不出喜怒。
身后的门自动的轻轻合上，我迈步，身旁之风随我走动，卷起草根几丝，也摇动了天道派弟子们鬓前发丝。
“境随心动！大师兄怕是要进入破尘境界了。”
“凭借大师兄的能力，进入这个境界不是轻而易举地吗......噤声！”
我走上白石小道，与两侧的天道派弟子们擦肩而过，他们之中，有男有女，看向我的眼中毫不例外的都有一丝兴奋，他们已经在我门前等了许久。
我扫视过去，随后将目光停在一个年轻一点的男弟子身上，说道：“便是你罢，随我来。”
年轻弟子一愣，随即露出大喜的神色，激动到脸色都有些潮红，周围其他弟子看向他的目光都有几分羡慕。
年轻弟子跟在我的背后，其他弟子则落后两步，分左右两侧跟随。
仙山之上灵气浓郁，就连空气中都飘散着淡淡的灵蕴，深吸一口，一股清凉直达天灵，再睁眼望去，奇花异草，景色皆苍翠茂盛，心境不自觉的就寂静下来了。
我们来到一处擂台模样的石台，虽然看起来坚固无比，但上面已多裂缝，显然久经使用。
“可以了，出手吧。”
我战于擂台一端，年轻弟子战于擂台另一端，其他弟子则在台下观战，年轻弟子深吸一口气，手指掐诀，腰间灵剑“铮”地一声飞出，浮于头顶，遥指我的方向。
“大师兄，得罪了！”
年轻弟子大喝一声，飞剑朝我直射而来，然而即便已经快到刺到我的身上，我也依旧没有动弹，年轻弟子错愕，却咬牙继续驱使飞剑。
就在那锋利剑气已经快要擦上我皮肤的时候，我微微偏头，让那把飞剑擦过脸颊，年轻弟子顿时大惊，因为在他驱使飞剑掉转头的时候，我欺身而上，十丈距离转瞬即到，飞剑固然已经到了我的身后，但我的指尖也已点在他的喉间。
一招分胜负！
台下的弟子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明明同为天人境界，差距却如此之大。
男弟子们握紧拳头，恨不得上台取而代之，女弟子们则不断惊叹，眸中光彩连连，更有甚者，已面露桃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眼中的爱慕之色。
冰冷的指头点在年轻弟子的喉间，那种不断蔓延的冰冷让他浑身不自觉地浮起了疙瘩，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太过放松。”我摇摇头，淡淡地说：“你没有护体手段吗？”
年轻弟子恍然一惊，随后猛地跳离原地。我看着他，并没有打算追击，闲庭漫步般向左边转了一个身，手指弹在从背后偷袭的飞剑剑身上，让它失去平衡，除了直行无法再进行变化。
年轻弟子从怀中掏出一道灵符，灵力注入其中，灵符涨大并发出土黄的光芒，周身顿时幻化出无数旋转漂浮的子符，此刻他左手持符，右手操控灵剑，面色肃穆，已然攻守戒备，跟刚才相比截然不同，想来刚才只是因为有些紧张吧。
我默默地等他将一切都部署好了之后，再次欺身而上，其速度之快，只在空中留下残影。
“嘣！”
年轻弟子吓了一跳，我这蛮横一拳打在他的符阵上面，打坏了不少子符，空门大露。
我有些失望，正准备将第二拳送进空门进去，却只能猛地弯下腰，闪过从背后刺来的飞剑，年轻弟子从空门中抓住飞剑，顺势快速后退，随即补全符阵。
“不错。”
我道了一声，再次紧追不舍，年轻弟子咬咬牙，孤注一掷地将灵符贴在灵剑之上，霎时金光大作，飞剑迎风而涨，剑身之上有金色纹理跃然跳动，灵气都聚集在上面。
“天道剑法第十式！天之剑！”
面对那变化而来的金色巨剑，我拔出腰间长剑，冲势不减，跪地硬抗，膝盖在地上石板不断摩擦，迸出火花。
年轻弟子张目结舌地看着我在他的巨剑下滑行，上下方都迸裂出巨大的火花，以至于当我把长剑横亘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来。
“你输了。”
“啊......啊！师弟输得心甘情愿，请大师兄指教！”
他低下头拱手而拜，脸上羞愧难当，引以为傲的绝招皆被我轻易破解，从未感觉有这般丢人过，但心头却又火热无比，毕竟只要知晓自己的错误，再改进，实力必定可上一层楼。
“太浮夸，太急躁。”我叹了一口气，这个年轻弟子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天道剑法共一百式，人力有其尽，大多弟子只能选择两三种修习，否则不精。而第十式的‘天之剑’虽然威力巨大，但毫无变化，乃缺敏之招，如对上体型庞大的妖兽可无往不利，但如果对人......便如你看到的一般了。”
“你剑法有许多不足，但在符道上略有长处，如果想要短时间内提升实力，天道剑法第二十三式的‘符魔剑’倒是很适合你。”
“可以看得出来，你的性子有些急，一开始的先手飞剑急于强攻，而没有布下符阵，导致第一败，之后明明体内灵力充沛，却不与我周旋寻找时机而企图一招定胜负，导致第二败，以及有华丽金光的‘天子剑’，这都表明了你好大喜功的性格，如果你再这么沉迷于表象的话......”
我皱眉道：“你会无法超越自己。”
年轻的弟子身体剧震，如醍醐灌顶，眼眸中迷惘与清明交替不断，在原地傻站不动。
我看了看天时，此刻晨光比之前略甚，收剑于鞘，我走下擂台，往仙山最为巨大的楼阁走去，那里是明光宫。
明光宫前，天道派的弟子们于卯时要聚集在那里做早课，我是他们的大师兄，要监督他们做早课，这些一开始聚在我门前的弟子们，只是赶了个早，想要我单独教诲罢了。
台下的其他弟子们也要去明光宫，纷纷跟在我身后，还有几个弟子目光留在台上那个傻站着的年轻弟子身上。
“不用管他了，被大师兄点醒的人多不胜数，也有像他这样的歧路比较严重的，也不知道要顿悟多久。”
“哦哦。”
我走在前头，默然不语，墨色的玉佩在腰间发出清脆细微的叮咚声，我可让脚下尘埃不扬，但身后的那些细语我却控制不了。
“大师兄，听闻你喜爱凡间的食物，我做了些许糕点，你要尝尝吗？”
身后一个女弟子多走了几步，来到我身边温和地跟我说话，仔细看去，她肤如凝脂，弯弯的眉毛中带了几分羞意，是一位不可多见的美人。
仙山乃钟灵之地，好山好水所养育出来的人儿，自然不是凡间的地方可以比的。
看向她从怀中掏出的白布，掀开之后露出一份精致的糕点，显然极为用心。女子香气丝丝缕缕地从旁飘来，面对她的好意，我眼眸不动，语气依旧淡漠。
“不必了。”
女弟子失望收起，重新回到身后队列，不多时，已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身旁几个平时与她交好地女弟子赶紧上前安慰。
“大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冷冰冰的，有时候不经意就要把师妹们吓坏了。”
“陌儿你不必介意，大师兄对谁都是这样的，并不是讨厌你，你想啊，他不是还曾经指导过你剑法吗？”
“唉，如果能见到大师兄笑一次就好，我都从没见到过他笑过，便是陌儿拿他喜欢的糕点送他，都要被拒绝，感觉大师兄从未对我们敞开过心扉。”
“清颋！不要胡说八道！大师兄对我们怎样你不知道吗？”
“我......我只是随便说说的，我错了......”
身后的细语因为这一点插曲而多了起来，我听得分明，他们其实说的没错，除了教导他们修炼外，我并不是很喜欢接触他们。在听到某一句话后，我目光微动，但脚步却依旧沉稳。
从未......笑过吗？
我们来到明光宫前，场中三千名弟子已经到场，皆负剑而立，整齐如一，我身后的那些弟子们也都加入其中，天道派弟子们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走在白玉铺就的道路上，我面容依旧平淡，两侧的弟子们目光恭敬，却于我毫无压力，当我走上一百零一步的台阶之上时，日光正好，卯时正到。
“天道剑法，一百式，早课都演练一遍，结束时，被我念到名字的就留下。”
当我的话落在全场之后，弟子们大喝一声，负于身后之剑顿时如龙钻出，天道派最精妙的剑法从他们的手中熟练使出，虽然没有往剑上灌输灵力，却依旧使得如云中龙虎，凌厉剑气不断贯出，千锤百炼，摧金断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