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泛舟赤壁 东方既白

黎明时分,泸州城向南百余里的江面上,一艘巨舟冲破浓雾,如同一只正在从云中探出身躯的苍龙。

这艘巨舟长约二十七八丈,高五六丈,雕梁画栋,气势非凡,一望即知绝非寻常豪绅所有。

巨舟自南而北逆流而上,似乎将要到达目的地,巨大的船头已经偏离江中心的航线,朝着大江西侧的岸边驶去。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在巨舟最高的一层甲板上,两扇镶金的天楠木浮雕大门突然打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极为俏丽。她身着一件鹅黄色单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露出了杨柳般细腰上一抹惊心动魄的白嫩肌肤。看着江岸边的景色,她兴奋的向身边的男子问道:“谦皇兄,这里就是赤壁了吗?”

他身边这男子年纪稍长,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江风迎面,衣带飘飘,显得玉树临风卓尔不凡。

他转头看着旁边的少女,宠溺道:“昨天夜里我们应该就已经进入赤壁的范围了,现在看这船头的航向,估计是马上就该到嘉鱼码头了。以柠,早上江风寒冷,你快回去披件衣服,别感冒了。一会儿弃舟乘车,路途可就不像之前几日这么舒服了。”

那女子捂住双耳,撅起小嘴“不听不听,谦皇兄你又开始啰嗦了。现在我如果不好好看看这赤壁景色,一会儿等船靠了岸,岂不是就更没机会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要走忘忧江凝雨川一线,又不经过这赤壁,以后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再来呢。再说,我都已经锻骨巅峰了,怎么可能还会感冒。”

说罢,女子跑到甲板尽头,踮起脚尖,目光似乎要穿透薄雾,努力朝着江岸上看去。

眼前的大江江滩,是一望无际的暗红。无数大大小小的暗红色石块和石砾,犹如凝固的大江之血,布满了整个江岸。

从玉带山脉南麓向南一千余里的大江两岸,是万年以来,人魔二族浴血厮杀的主战场,传说江滩上的石头被无数人魔两族战士的鲜血所浸,呈现出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这片区域,魔族称之为丹心岩,而人族称之为赤壁。

这两片暗红色占据了眼前除江水之外整个视野,在清晨白色微光的映衬下,更显得肃穆沧桑。但是那个少女却明显没有这个觉悟和感触,双手扶在栏杆上,大呼小叫,看的分外起劲。那被称为“谦皇兄”的男子无奈,只得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后面,生怕其出什么意外。

忽然间,少女指着远处的江岸,冲着身侧的男子喊道:“谦皇兄谦皇兄你看,那边好像躺着个人!”

……

……

船舱内躺着的这个人,年纪不大,面容清秀,双目紧闭。一双剑眉,显得英武不凡。但不知道是否是在水中泡的太久,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没有什么血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身上穿着一件深色外衣,衣服上纵横的裂口有几十道之多,大部分像是锋利的兵刃留下,另一些则像是被石头剐蹭撕开的。

奇怪的是,这少年衣衫上有众多利刃留下的痕迹,但身上却没有一处伤口,仿佛衣服上的裂口全都是小孩子恶作剧划破的一般。

但如果细心看的话,可以发现在他衣衫的某些地方,依然有残留的血迹,只是由于在江水中泡的过久,并不十分明显。

少年的背后,有一处明显的掌伤,伤处已经呈现触目惊心的深紫色,掌印处的骨头也多处断裂,显然下手之人武功修为不低。或许正是这一掌伤到了脏腑,才让这个少年一直昏迷不醒。

少年的左手食指上,戴着一个样式普通的铜环,除此之外一无长物,没有什么可以看得出身份的东西。

这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自然是被达奚闻篁一掌击入水底的施知义。

“三皇子,以柠郡主,二位请借一步说话。”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三缕长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手上提了一个医药箱,身上一股浅浅的分不清是什么的药草气味,似乎是一名医师。

而另外两个站在这少年身边的一男一女,正是在巨舟甲板上观景,发现施知义的二人。听这老者的称呼,似乎二人的身份也都极为尊贵!

三人来到施知义所在的舱室之外,反身将舱门关好,那老者才拱手向二人说道:“这少年身上的伤势,正如二位殿下适才所见,除了背后一掌外,其它并无致命伤。他身上多个部位的肌肤似乎受创后新生不久,应该是过往争斗所致,并非此次坠江之因。”

“看他的面相,最多不过十七八岁,从筋骨形态看来,应已进入洗髓之境,且至少是洗髓中期。因此老夫推断他应该出身不凡。但他背后所受一掌极重,筋骨俱断,且伤及脏腑,刚才调理之后应该暂无性命之忧,但何时醒来却是说不好。”

施知义初入破晓后,即与孙维清激斗多时,又背负重的像一尊铁塔似得赫连铭志从溶洞空间逃生,再被达奚闻篁一掌击中漂流半宿,一身真元早已油尽灯枯,经脉中空空如也,因此这老者并未察觉出他的真实境界——何况以他的面相所显示出来的年纪而言,洗髓中期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这老者也压根没往其他方向想过。

那三皇子闻言,点头道:“辛苦刘医师了,您老先去收拾行李,我与舍妹商量下再做决定。”

老者离开后,那被称为以柠郡主的少女蹙眉道:“谦皇兄,船已停靠嘉鱼码头,我们马上就要乘车西行,是带上这人一起还是把他送到别处去?”

“我也正在考虑此事。这位兄台受伤颇重,刘医师虽说他暂无性命之忧,但仍需细心调养方能脱离险境。以此看来,他和我们一起西行,路上若有什么变故可让刘医师立马施救自然最好。但西行之路至少需十余日,且路途颠簸,寻常人尚且会疲倦不堪,我又担心他重伤在身难以承受。”

以柠郡主突然雀跃道:“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我们可以把刘医师和他一起留在船上,或者让他们北上泸州城,联系达奚城主让他找处地方疗养,等我们回来时再与他们会和,怎么样?”

“这个主意原本是不错,但这位兄台身受重伤从北顺流而下,伤他之人必在北方而且修为不凡,我们对此全无头绪,如果将他贸然往北送去,弄不好反而会害了他的性命。”

此时在船舱内躺着的施知义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要是这兄妹二人真的将他送到泸州城交给达奚闻篁,此时此刻的达奚城主哪怕得罪三皇子,也必然要将这偷他画舫以至他受那奇耻大辱的罪魁祸首给剁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