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出狱

洞悉了黑衣人的真实目的,夏云升反而不急了,既然他们打的是声东击西的主意,此时此刻自己就算再为慌乱也是无济于事了,索性就愈发散漫随意。

身形飘忽,凌虚踏行般掠至某处院落,夏云升站在屋檐脊上俯瞰望去,却是发觉堂堂孙家三爷居住的庭院竟无半个孙府侍卫巡行警戒。

抿嘴轻笑一声,夏云升往前踏出一步,恍若不慎失足坠落下去,眼瞅他就要跌足摔在地上时,身形陡然一拧,不掺分毫烟火气地飘然着地。

习惯掸了掸身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夏云升推门走入,当先映入眼帘的是深更半夜坐在椅子上,状似假寐的孙家三爷孙兆舟。

大步上前,夏云升伸手探了探孙兆舟的鼻息,结果不出自身所料,这孙家三爷体内生机全无,分明是早已丧命许久。

环顾扫了扫四周,他从桌上瞟见一个酒杯,拿起端详凝望片会儿,哟了一嗓子,念道:“还玩上赐你毒酒留你全尸的戏码,未免也弄得太过郑重其事了吧。”

碎碎念叨过后,夏云升瞅了瞅身着正装的孙兆舟,身子前倾十指交叉置于唇间,面露思忖,将诸多零碎线索逐一拼凑起来。

“能够遣散守夜巡行的孙府侍卫,无疑是变相证实了此人在孙家的地位极高。”

“大晚上的不与娇妻美妾耳鬓厮磨巫山云雨,且衣饰完整,布衾被褥不见有铺盖的迹象,说明孙兆舟或许早已预料到半夜会有‘客’来访。”

“从他身上未曾发觉半点致命伤势,想来使他丧命的就是这杯毒酒了。”

稍作停顿,夏云升起身从门外来回踱步几番,沉吟片会儿,心道:“凌虚踏行了无踪迹,非是身法高超,就是有九窍之上的境界修为。”

“单凭孙兆舟的修为境界,怎样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就是一个照面毙命也属情理之中,何必大费周章地玩赐鸠酒这一套。”

思及此处,夏云升转头将目光瞥向孙兆舟左手处,瞅见其常常把玩的紫檀玉珠不知何故坠了一地,若有所悟地摸了摸青涩胡茬。

“既然这孙兆舟早有猜测今夜会有客来访,必是不至于震惊到如此地步,除非来人身份远远超出他所预料……”

“寻常小虾米自然不至于惹得他动容失色,所以揣测不错的话,应当是主导孙寅之死的幕后黑手,想来他也是自知回天乏术今日难逃一死,所以才‘心甘情愿’地饮下这杯毒酒。”

诸多念头纷沓涌来,夏云升顺手抄起桌上一张墨迹尚未全干的白纸,屈指弹了弹,耳边隐约忽有一阵骚动喧嚣传来。

夏云升恍若未闻,一目十行自上往下将这孙兆舟“书写”的“遗书”阅完,静默片刻儿,方才轻笑自语道:“这从某种意义上,算不算是帮了楼轩这厮一把。”

“如果是我布局的话,绝对会藉此大好时机泼一盆脏水栽赃陷害,让孙府侍卫过来恰好望见孙兆舟身死这幕。”

夏云升碎念不止,言罢,在孙府侍卫赶来之前,足尖一点,翻窗飘然离去。

…………………………

些许晨曦微光穿过窗户隙缝照进牢房,一身囚犯服饰的楼轩倚在墙面,失去焦距般盯着眼前飞舞打转嗡嗡作响的苍蝇,眼神飘忽不定呈神游虚空状。

“这姓夏的心里头到底在盘算什么!”

将近半个时辰的发呆沉默,楼轩长长呼出一口气,咬牙切齿,对那关键时刻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的夏云升表达一番深深的怨念诅咒,顺带着问候其祖上十八代亲朋好友。

“先不说我能否洗脱冤情,但要不趁青萝洞府开启之前做些什么,待我出去以后,黄花菜说不准都已经凉了,揪出杀死孙寅的真凶更如天方夜谭。”

思绪起伏不定,楼轩下意思扫了扫将自己囚禁起来的粗陋牢房,不免顿生喟叹,且不说门外有理法司的捕快看守,便是这一方牢房,就绝非自己能逃出去的。

“怎么,琢磨着想要越狱不成?”

似发觉了里面的动静,一位面目苍白的削瘦男子凑了过来,抱着膀子,似笑非笑地望着牢房里头满脸消沉颓唐的楼轩。

楼轩扯了扯嘴角,道:“怎么会,且不说有老郭你看守,便说这牢房就非我这区区开窍修士能够逃离的。”

理法司的郭姓捕快笑了笑,略带几分得意道:“算你有眼力,这牢房要是被先天之下的修士给闯了出去,天谕阁跟理法司的人都可以集体去买块豆腐撞死上面了。”

楼轩面皮狠狠抽了抽,没有吭声。

天谕阁作为大臻朝三大支柱之一,单论武力或许不能与焚燹军,六扇门相提并论,可阁中上座训导皆是通晓深谙丹、阵,符道,将楼轩监禁的牢房便是出自天谕阁的杰作,非先天境强者难以遁逃。

就当他刚要绝了越狱的心时,郭姓捕快忽然打开了牢房大门,笑眯眯地看着眼神呆滞,满脸懵然的楼轩。

“老郭,你这是玩儿那出啊!”

沉默了有大半会儿,楼轩禁不住有些瞠目结舌喊道。

得益于自身性格缘故,近来被囚禁的日子里,他与看守自己的理法司捕快已然混得颇熟,可他也不至于会天真到以两人的微薄交情,会为自己徇私枉法,不经凌天却同意私自将其放出去。

“你的事儿基本上已经调查了个七七八八,凌大人也就索性把你放出去了,怎么?难不成你住这还住上瘾来了,打算在这待上一辈子。”

“孙明远虽说不是自己所杀,可也跟自己脱不了什么干系,凌天却怎会如此轻易地让自己出去……”楼轩低垂眼眸闪烁不定,思忖是因何缘故,才会致使凌天却放他出去。

“能问下是因为什么事儿,才让你们六扇门断定我非杀死孙明远的真凶。”

郭姓捕快笑意一敛,语气低沉,一字一顿道:“孙明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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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六扇门。

“下官听说凌大人你已经放了孙家大少孙寅。”

凌天却背负双手,斜睨瞥了眼不卑不亢抱拳而立的春雷刀左向尘,淡淡回道:“左向尘,你可是在质疑本官。”

左向尘略微垂眸,拱手道:“下官不敢,只是觉得这孙寅颇有诸多疑窦,便是该放,也得等将其这五年间经历之事调查完后,才谈释放一事。”

“左向尘你莫要忘了,即便你们监察司不归我凌天却管,但就职位上,你仍是得称呼我一声‘大人’。”

“所以我奉劝你们还是莫要僭越指手画脚。”

“你……”

听得此言,垂手立在身后的王升怒不可遏便要出声反驳,一只手忽然按在其肩头上,他扭头望去,却见左向尘冲其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

“下官明白了。”

左向尘语气没有分毫起伏变化,拱手抱了一拳,带黑着张脸的王升缓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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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哥,你说这凌天却莫不是跟无上门有密切联系,否则怎会在明知孙寅大有问题的情形下,将他放走!”

瞥了眼仍有些愤懑不平的王升,左向尘摇了摇头,道:“凌天却此人虽是恣睢霸道,但怎样也不至于跟无上门扯上什么关系。”

“那他为何单凭这孙家三爷的一封遗书就把孙寅给放了,需知这孙兆舟虽然在临死前坦然自己才是勾结无上门,杀死孙明远的真凶,但先不说他是否当真乃无上门的内应,这才因出于愧疚饮毒酒自杀,便是在未曾确凿信息真假前,贸然将孙寅放走,无疑是件愚蠢至极的行为!”

左向尘叹了口气,道:“凌天却早年因与魔门六派阿含殿的护法一战,伤了武道根基,近来修为滞留几近难以寸进半步,为了青萝经有此举止也在我意料之中。”

“左大哥……我有些不懂。”

“据闻青萝剑主早年之所以能成就武相之下第一人,就是因她所修行的一部名唤青萝经的绝世功法,具有脱胎换骨生死逆转的神效,她的通玄剑法也是以这青萝经为基所练成的。”

瞥见王升还是满脸迷茫的模样,左向尘面现无奈,回道:“唯有五块玉佩秘钥方能进入青萝洞府,但王升你可知为何从未有人盘算过收齐全部玉佩,将青萝洞府里的所有传承独吞。”

王升略作迟疑,道:“若是行此举,必然会惹到众怒成为颍川世家共敌,颍川诸世家里应当没有谁有这样的底蕴实力。”

“这也是其中之一的理由,但更为重要的是,若想进入青萝洞府,除却入府玉佩外,还需五名先天高手各持玉佩引导灌注天地之力,方能开启青萝洞府。”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凌天却因顾忌孙家以这点要挟,所以才如此大方地放了孙寅,给孙玉佛做个顺水人情。”王升幡然醒悟,并顺着左向尘所言,藉此脑补出了个较为贴近事实的猜测。

“说起来左大哥我尚有一点仍是分外不解,颍川有青萝剑主遗留洞府这一讯闻到底是从何方传来的,我们也是从哪里清楚开启洞府得需五位先天高手以玉佩为引。”

左向尘怔了怔,迟疑道:“我也不知。”

两人这般大眼瞪小眼相望片刻后,便也将这个疑问给抛诸脑后了,毕竟按他们想来与其纠结于这点细枝末节的小事,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揪出杀害孙明远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