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因由
阳光和煦，万里云飘，放眼碧空透彻如洗，夏云升撑肘抵住脑袋，身子半倚躺在屋脊上，模样懒散地叼根草对着一身披麻戴孝的楼轩喊道：
“你家二叔死了，你不好好祭奠敬拜，反倒四处乱逛，莫非不怕身份败露。”
楼轩盘腿而坐，稍作思忖，答道：“孙寅与孙明远关系素来不和，这是颍川众所周知的事情，以他的性子没有在今天大肆摆宴就算好了，倘若惺惺作态地抹眼泪祭拜委实太过假了点。”
夏云升双手枕在后脑勺下边，懒洋洋道：“我看你是为了避嫌吧。”
这话本是夏云升随口一说，可没想到楼轩竟很是坦然地点了点头。
“孙明远无故暴毙，且还‘疑似’被无上门所害，这乍一看似乎与我没何关联，但若是不经意一想，无论是从动机还是理由来看，自己都颇具嫌疑。”
“哦，你倒是说说为何会怀疑到你头上。”
“这就与夏兄你杀死孙明远有关了。”楼轩说道。
“若我没猜错的话，夏兄你之所以会杀死孙明远，应当是要以他做‘饵’藉此来钓出无上门这个‘鱼’。”
“要是这孙兆舟当真与无上门有所牵连，无疑早就明白了我这孙家大少是个冒牌货，却能保持按兵不动，窥一斑而知全豹，光凭这就足见其城府潜藏之深。”
“即便我们猜测他极有可能是无上门卧底，对他也没任何法子，可他却不同，以他的心性智慧自然不会让我们顺藤摸瓜找出他来。因此夏兄你之所以会用灭天掌击毙孙明远便是为了栽赃陷害给无上门，并藉此让六扇门在观察孙明远尸身时‘恰好’发现这灭天掌的掌印。”
“纵观先前这无上门卧底不被发现，还是他们一贯谨慎外加没有弄出些什么事来，可夏兄将杀死孙明远的这屎盆子扣到无上门脑袋上，颍川六扇门的人终究不是吃白饭的，在夏兄你的有意引导下，怀疑到孙家有内奸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怀疑是一回事，找出孙兆舟是与无上门勾结的确凿证据又是另一回事了。”夏云升接过话来，“这孙兆舟若真与无上门藕断丝连纠缠不清，这么多年过去不被孙家人发现，足见其本事，我个人不认为凭六扇门那些个酒囊饭桶能逮住他。”
“于是夏兄你就‘伪造’一些堪称天衣无缝足以证实孙兆舟的确与无上门勾结的证据，要是放在平日里六扇门的人绝不会那么草率地下定论，但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现今恰逢青萝洞府开府之日，难保不会变故横生，所以孙兆舟就算与无上门没有任何联系，多半也会就此盖棺定论下来。”
“你觉得我会像是这样的人吗？”夏云升腆着脸说道。
楼轩强忍下几欲脱口而出的“莫非你不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有那么点微乎其微的可能，六扇门识破了你的阴谋，没有上当，你是不是就会干脆不管那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孙兆舟给弄死。”
“但夏兄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万一这孙兆舟与无上门之间毫无牵连呢？我等岂非误杀好人，与无上门这等邪魔歪道有何差异！”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杀孙明远。”
楼轩虚了虚眼，冲夏云升投来一个“你仿佛在逗我”的目光。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孙明远应该是被夏兄你亲手所害。”楼轩咬字极深说道。
“是这样嘛。”夏云升挑了挑眉毛，旋即满是不在意道，“孙明远与无上门也没什么关系，可为何那时你不曾阻拦我，到了现在反倒满脸大义凛然起来。”
不等楼轩开口辩解，夏云升便当即言道：“归根结底还是在你心目中，孙明远是个性情阴鸷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恶人，而孙兆舟则是待人温和翩翩如玉的君子人物。”
楼轩目光又是一虚，说道：“莫非不是？”
没有理会楼轩的念叨，夏云升自顾自说道：“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想在这世上闯荡出一番名声，务必得要学会心狠手辣，你瞧瞧武榜上的那个武相宗师不是双手沾染鲜血，所以……”
听到夏云升摆出这幅架势，楼轩心里一咯噔，赶忙打断道：“夏兄你还是先别提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咱们当务之急还是先讨论讨论这孙兆舟是不是无上门的人。”
夏云升颇感乏味地撇了撇嘴，然后就当楼轩松了一口气时，忽地出声，惊得楼轩一个始料未及。
“其实你碰上我仅仅只是因缘巧合吧？”
“你是如何……”楼轩刚要脱口而出，随即领悟过来夏云升是在出言诈他，忙不迭闭上嘴，一派坦然道：“楼某不知夏兄此言何意。”
夏云升目露鄙夷，说道：“装，你就继续给我装蒜。”
“假若你当真有如此不留半点烟火气的高超布局本事，你会至今找不出藏在孙家的无上门卧底。”
楼轩讪讪一笑，没有吭声。
正如夏云升所说，他前几日满是胸有成竹说叙说的“借刀杀人”“引人入局”皆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他之所以会遇见无欲苑的妖女碰上夏云升，是他秘密跟踪早有除她的心思，起先他本以为夏云升仅是个不具武道修为的普通人，就盘算着以纨绔子弟的形象将其支走，免得殃及池鱼。
可后来发生的事却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所料，这个他本先以为寻常百姓的家伙竟是仅用一剑就将无欲苑妖女毙命，于是看走眼了他便花费些功夫调查了他的身份，待发觉其为巨鹿书院的学生过后，于是就顺水推舟请夏云升襄助其一臂之力。
至于他为何会在酒楼时向夏云升道明这一切皆为自己布局，归根结底还是自己那点点虚荣心作祟，总不能直言不讳地跟夏云升说碰上他只是个巧合罢了，所谓拉人入局借刀杀人均是自身随口胡诌，这样一说，岂不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就当这边的楼某人佯作若无其事转移话题，另一头悼念祭拜的孙家众人则是迎来了两名六扇门监察司的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