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幡然醒悟
话音刚落，但见汪意两指合拢恍若一口长剑遥遥点来，剑势拙滞古朴，大开大阖霸道非常，好似一座巍峨山峰要将夏某人就此生生镇压。
纵然汪意再无保留，夏云升仍旧从容不减，一双筷子斜直刺来，忽来忽去，变化精妙难以捉摸。
便当夏云升这记以筷作剑将要点在汪意指尖时，汪意忽地动作一收，一股精纯至极的剑气自指尖激射而出，迅捷袭向夏某人的面门。
“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聪明点。”夏云升心道。
需知夏云升就修为固然比汪意强上些许，却也没到用筷子便能把冲和剑汪意给轻易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境界。
他之所以能做到这般境地还得归功于龟蛇功中所记载的一样堪破气机的武学。汪意兴许尚不清楚，却能直觉做出针对性破解手法，倒也无愧于“冲和”之名。
念头激转间，锋锐剑气直袭面门，夏云升嘴唇微动，一道黑白剑气自嘴中激射而出，摧枯拉朽轻易泯灭无形剑气。
汪意目光一凛，右手平摊，三指伸出，屈无名指与大拇指，三道凝若实质的凌厉剑气迅疾射出，不分前后击中黑白剑气，随即相互抵消消散。
趁此大好时机，夏云升拂动衣袍，青衫鼓胀如长鲸吸水，沛然剑意直冲云霄，万千蚯蚓般的斑驳裂痕蔓延向汪意脚边。
眼见地藏杀机避无可避，汪意运劲重踏，连人带椅腾空而起，闪开夏某人这记杀招的同时，大袖一甩，飞出一道煌煌宛若实质的霸道剑气。
一道璀璨刀光掠向半空，将那道煌煌霸道的剑气劈做两半，余势不消地斩向身处悬空无处借力的冲和剑汪意。
即便是身陷这般危境，汪意却也不减分毫风采，双脚勾住板凳，腾空挪移翻滚几圈，险而又险地避开夏云升挥出的这记阴险至极的一刀。
便当他才刚刚落地，又见四道流转着阴阳气息的剑气射来，不分前后地劈向汪意身下所坐的板凳腿。
此招无疑是阴险到了极点，虽说这几道剑气并未攻向自己，可按适才两人心照不宣所定的规矩，有一方离开了身下的椅子便算谁输。
见状，汪意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眸深处倒映出一口虚妄小剑，煌煌剑芒笼罩扩散向四面八方，将夏云升挥出的四道剑气全数湮没泯灭。
“夏兄此举，未免有失风度。”汪意朗声大笑，叩指弹出几道剑气分别刺向夏云升双眼，咽喉，胸口处。
凝若实质的剑气逼近脸庞，汪意本以为夏云升说不得也要躲闪抵御，可谁知夏某人竟是不闪不避，就把眼睛一闭，任凭凛冽剑气刺向自身要害处。
嗡——
清越剑鸣响彻而起，汪意愕然惊觉自己驭使的几道小剑停滞在离夏云升面庞尚有几寸，却如遭无形气机阻碍，再也无法挺近哪怕半分。
“咱们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没啥区别。”
夏云升语气淡然，缓缓睁开眼睛，阴阳气劲变作两点旋涡缓缓流转眼眸，好似变作一条首尾相衔的黑白双鱼，
言罢，凝滞眼前的实质剑气倏然倒转飞回，不顾及半点往日情面地朝着自己昔日的“主人”猛然袭来。
猝不及防下，汪意仅来得及护住要害，剑气迅疾刺来，倒退数步，身上骤然绽放出几朵血花，瞧上去颇为狼狈不堪。
在旁围观目睹了冲和剑这幅狼狈模样的众人俱是万分失色，更有甚者怀疑眼前所发生之事皆如梦境般不可置信。
“若我没记错的话，咱们先前曾定下只要谁离开椅子，便算谁输。”夏云升状似提醒道。
先天剑谱运转环绕几周天，勉强止住伤势后，汪意长长吐了口气出来，面容肃然，扯下已经变作破破烂烂布条状的黑衣，显露出肤若古铜健硕精壮的上身。
略微活动了下脖子，汪意抿了抿唇，沉声道：“这场比试是汪某败了。”
虽是听到汪意这样坦然承认自己落了下风，众人心中固然颇感讶异，但看汪意现在这阵势就明白定然还有半句话没讲完，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他道：
“但是……汪某仍要厚着脸皮向夏兄再次请战。”汪意话语稍作停顿，再道，“无关宗门无关脸面无关胜负，仅以一介武夫的身份同夏兄再战一场。”
“老汪，你冲动了。”
静立一旁的“花无常”谢飞燕闻得此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与汪意同为名列天骄榜的武道天骄，即便适才的对决极其短暂，也不妨碍她评估夏云升的修为境界。
“飞燕。”汪意侧身扭头，目光坚毅，低语道，“我们滞留待在九窍境界实在太久了。”
谢飞燕一怔，继而沉默不语。
“我辈武夫自当要有一颗勇猛精进之心，若是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足，便是身具武相修为亦不过一具徒有力量的行尸走肉罢了。”
“但倘若你败了，便极有可能跌落天骄榜！”谢飞燕忍不住道。
汪意沉默片会儿，语气铿锵有力道：“那又怎样！飞燕你可清楚为何我们修为与王珂、余衍恨相当，却只能排在天骄榜中下游？”
“那便是因为我们太过在意‘天骄榜’这三字所带来的含义，舍本逐末，忘却了唯有登临武道之巅才是我等应当追寻的目的。”
望着低咬嘴唇的谢飞燕，汪意神态肃穆，一字一顿道：
“即已醒悟，名列天骄榜又要来何用！”
说完，汪意目光炯炯地注视夏某人，期许着他的回应。
“我这算是指点迷津，引人回头是岸嘛。”夏云升眼里掠过稍许蛋疼意味，暗暗念道。
收摄念头，夏云升眼神随之一变，负手踏出，磅礴气机充斥衣袍，气劲如潮涌向四面八方。
“出手吧。”
听到这话，汪意神态凝重，先天剑谱运转三十六周天，指尖隐约凝现出一口无形小剑，盎然剑意溢满周遭，桌椅板凳无一幸免地破碎变作齑粉。
见得这一幕，二楼上的一干人禁不住脸色大变，深觉这剑意几近凝若实质，俱是身不由己地退后数步，免被锋锐剑气所误伤。
“先天破体无形剑气！”有人惊声讶异道。
这先天破体剑气乃九脉剑宗奠基功法“先天剑谱”所记载的最强绝学，脱胎自五太剑法中的“太素”，以锋锐凌厉著称世间，倘若不曾破开天地桎梏变作“先天”，几无半点机会正面接下这记杀招。
汪意长长吸了一口气，得先天剑谱牵引摄来，天地元气浇灌体魄，无形气旋环绕身躯，萦绕指尖的剑气愈发凝练，蕴着冲破云霄的沛然剑意。
“去！”
伴随他一声大喝，清越剑吟骤然响彻，一口三丈小剑倏然射出，带动四周气浪滚滚如潮，以破灭万方之势悍然斩来。
夏云升面容无悲无喜，白皙手指缓缓递出，点在了袭向面门的小剑上，不见有何异象生出，便见这口由汪意蓄养凝现的先天剑气陡遭溃散，支离破碎泯灭于无形之中。
汪意眼神呆滞，只觉此生所习剑道均如方才那口小剑般就此破碎消散。
“看好了。”
夏云升忽地低语出声，两指并拢作剑状点向头顶上方，似响起了稍许微不可察的雷霆声响。
众人俱是面带茫然望去，随即瞳孔猛然收缩，脸色凝固，呆呆地看着已经荡然无存的房梁屋顶，以及一朵被某人轻描淡写间破去的劫云。
汪意先是一怔，继而突然没来由地哈哈大笑起来，朝夏云升躬身抱了一拳，昂首阔步转身离开云兴楼。
“今生能一睹此剑，我汪意这辈子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