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筷子
此言一出,对三楼上方的众人不异于一声平地起惊雷,需知这冲和剑汪意乃九脉剑宗大弟子更兼名列天骄榜第六的年轻俊彦,岂会随随便便向个无名小卒请战,且还是用上这般口气。
且不说一干震惊动容的论剑轩人,就连杜二少也颇感诧异不已,不知夏云升又是何时惹到了这冲和剑汪意。
夏云升挑了挑眉毛,道:“巨鹿书院。”
这话乍一听,似有点风牛马不相及,可汪意却像是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含笑道:“正是。”
夏云升“呵”了一声,念叨道:“意料之中。”
相比于大臻声名赫赫的冲和剑,自己不过区区一介无人听闻的九窍武者,他怎能一眼认出自个身份。思来思去,似乎也唯有这厮是从巨鹿书院闻悉方能解释。
毕竟自个好歹在巨鹿书院也称得上是“声名远扬”,那些个被自己蹂躏痛殴的宗门嫡传更是不由分说地给他安上了“演武殿一霸”这名号,即便在无数次对决中明白了绝非自己的对手,难不成就不晓得搬靠山?
因此这冲和剑应当是某位被自己痛殴的大宗弟子(何正远:汪汪汪)所请来的帮手,但以其身份必然不会自己这样个无名小卒过于重视,所以遇见自己大抵是个巧合,仅是恰逢其会下同自己挑战,顺带着为自家师弟出气罢了。
思及此处,夏云升扯了扯嘴角,转而把玩起一双筷子,懒散道:“怎么着,是想替自家师弟报仇出口气还是什么?”
闻得此言,汪意拱手抱拳,微笑道:“若是告诉夏兄,汪某仅是听闻夏兄修为通玄而出言请战,难免有些太过虚伪。”
“你倒是坦诚的很。”夏云升嘿声道。
“倘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替师弟出气以及与我对决仅是顺带的,主要还是为了挫一挫我乃至巨鹿书院的威风,好能藉此抬高九脉剑宗的地位。”
汪意笑意不减,回道:“何以见得。”
夏云升眯眼轻笑,拿起一双筷子敲了敲盘碗边沿,竟是激荡起恍若清越剑鸣的吟颤声,声声入耳挥散不去,要是寻常武夫早已耳膜鼓胀,眼角淌血,可汪意却仍旧是那派云淡风轻的悠闲模样。
“理由想必也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夏云升歪了歪头,道:“英杰宴这三字就足以解释一切。”
说到这里,夏云升也不等汪意有何反应,自顾自说道:“听方才你的口气,敢情你是吃定我,认定我绝非你的对手?”
汪意倒是没有半点隐瞒意思,坦然应道:“然也。”
“你莫非就不怕阴沟里翻了船,从而跌下天骄榜。”夏云升道。
他之所以会有此一问,还是因为这天骄榜虽说由“天谕阁”所拟定,上榜天骄也皆是如此,可如若作为天骄榜天骄的汪意被自己这无名小卒给胜过了,自然没有再死皮赖脸待在天骄榜上的理由。
汪意含笑不语,可其面上神情却是道明了一切。
眼瞧汪意这般神态,夏云升何等聪慧,岂能揣摩不出他心底里头所思所想,抿了抿嘴,道:“以你的身份想来应该不会有失风度地在众目睽睽下跌份出手。”
“且不说这有着胜之不武的嫌疑,倘若万一侥幸被我赢了,你作为九脉剑宗大弟子的面子也挂不住。”夏云升语调缓慢说道。
“咱们不妨效仿早些年间某武道大宗弟子与某个淫贼的对决,以身下这条板凳为限,只要谁被迫离开了这条椅子,便算谁输,不知你意下如何?”
汪意点头颔首,神态从容不紧不慢地坐在了长椅上,与夏某人相视而坐。
“你先出手!”夏云升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斜睨打望,以鼻孔遥遥对着汪意,神情模样当真是嚣张的无以复加。
汪意洒然一笑,也不佯作客套地推辞几句,指尖吞吐着凛冽剑芒,似缓实疾迅捷递来,浑然出手便是九脉剑宗最为擅长的剑气驭敌之法。
剑芒凝如实质逼迫而来,夏某人面色从容,手腕微微一颤,两根筷子好似拉扯过道道残影,风声呼啸迅疾冲着凌厉剑芒点来。
见对方竟是自负到以筷子御敌,汪意纵使并未显露出轻视神态,萦绕于指尖的锋锐剑势却是不易察觉地减缓了几分,显然而然是打心底认为夏某人绝难以接下这招,故而才看在巨鹿书院的份上稍稍留手。
“大意了。”
待夏云升手执一双筷子点来时,汪意顿时面容骤变,心中油然冒出这个念头,起先汪意本以为这夏云升纵使不被自身剑气所重创,多半吐口血受点伤也是难免的,可当自己指尖触及那双筷子,竟陡然察觉到一股锋锐无匹的剑意涌来。
猝不及防下,汪意唯有仓促催发体内剑气,方能堪堪抵御住这股沛然莫测的剑意,可即便如此,他也仍旧是连人带椅被生生击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卸去这澎湃力道。
论剑轩的一大帮子人见此一幕,俱是瞠目结舌骇然不已,不知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也,竟能跟冲和剑汪意斗得不分上下,并且看先前那情形,还分明是汪意落了下风。
“倒是比我预料中的更为厉害些。”孙寅收敛惊愕眼光,默默盘算着若是自己对上这姓夏的能有几分胜率。
偌大的三楼上独有杜鹏飞一人尚且能维系着平静神态,见状便连心思深沉如孙寅都禁不住讶异道:“杜兄……莫不是没有感到半点惊讶。”
“惊讶什么?”杜鹏飞挑了挑眉毛,笑道:“若是你在我们琅琊郡那边,早就对这样的小事习以为常了。”
“再且……你还没见过老夏真正厉害的时候。”杜鹏飞咕哝一声,说罢他也不再理会陷入沉思了的孙寅,转而将目光望向正在对决的那两人身上。
汪意稳住身形,眸光闪烁不定,过了好半响,才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拱手抱了一拳,语气低沉道:“冲和剑汪意,斗胆请夏兄讨教一二!”
几近相同的话语,其中所蕴含的意思却与先前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