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玉佩
江州,颍川。
自数十年前那场八国鏖战大臻一举奠定了作为中土之主的地位后,除却南诏,大荒等少数区域,三十六州七十二郡,大臻版图疆域早已扩张至了极为广袤的境地,说是天下疆土尽入手中也不无不可。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这幅员辽阔的疆土也给永安赵氏带来了一系列弊端,故而在汲取了早年七国败亡的教训后,大臻每州每郡内皆设有六扇门及监御司,其中缘由自然不必过多解释。
只是这颍川郡相对于大臻其他都郡却是有些差异,通常来讲,依据各州各郡的情形,大臻永安所派遣的人实力也是各有高低,相对于那些坐镇大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六扇门捕头,颍川六扇门的人过得却是艰苦许多。
就明面上看来,颍川的顶端势力应属孙王李三家,要么是有钱有财族中有先天强者坐镇,要么就是背后有武道大宗扶持依仗当靠山。纵使因为顾忌大臻永安的脸面,这三家不会给六扇门的人太过难堪,可日子终究是不好过的,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六扇门如若不是官府势力,早被那三家联手给一脚踹出去了。
刚烤好的烧饼散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游走在喧嚣繁华的早市街坊,夏云升咬了口这沾满芝麻的鸭油酥烧饼,内软馅酥,难以言喻的美味溢满嘴中,咸鲜葱花馅与酥脆外壳融合地恰到好处相得益彰,让夏某人忍不住接连吃了三块,还显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自几日前,他与温家一行人分道扬镳后,就整日无所事事地穿梭在颍川的大街小巷,寻觅着那些罕为人知晓的街头美食,小日子过得可谓是惬意悠闲无比,好似浑然忘记了还有英杰宴这回事。
其实不然,夏云升此人虽说有时显得不着调了点,性情极其恶劣,细数缺点也是一大摞,可他马马虎虎到也有一样优点——那就是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叶知溪去往永安,此时滞留在这颍川,自然是事出有因。
他之所以会呆在颍川的原因,并非贪图口舌之欲,乃是他察觉出了滞留许久的瓶颈隐有松动迹象,换句话来讲,也就是他将要破开天地桎梏,只待渡过天劫衍化“洞天”即可一举晋升先天。
虽然早在先前并未离开巨鹿书院时,他就已经到了九窍至先天的这个坎儿,只是纵然如此,他也不能确定何时能够突破,毕竟像晋级这种玩意儿没人能说得准,即便夏云升此生难以交感天地,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意态悠闲地瞎晃荡着那条由青石砖块铺设砌成,两侧店铺林立鳞次栉比的繁华大街,日暮斜阳而照,挥洒着灿烂余晖,“洒金街”不少商贩已然开始收摊,夏云升抬头瞅了眼不早的天色,就要打算回客栈去。
在路过一个尚未收摊的商贩处时,夏云升似被一样物件吸引住了目光,稍稍驻足停下脚步,就要伸手探出之际,耳边却传来一道悦耳女子嗓音。
“这位老伯,能否把那玉佩给我看看?”
夏云升循声望去,不知何时他身边忽然站过来一位眉目恬静疏淡,容颜如画的白衣女子,似察觉到了夏某人头来的审视目光,那位言行温婉好似大家闺秀的女子微微欠身,柔声细语道:“不知公子可否割爱,将这枚玉佩让给我?”
要是常人遇见这样的绝世美人低声恳求,定然眉头不带皱一下的把那枚品质颇为粗陋的杂质毛绿玉佩让给她,说不得还极有可能掏出大把钱两“一掷千金”只为讨得美人欢心,若能抱得美人归自然是更好了。
可夏云升仅是犹豫了不到半息时间,就转头看向摊位主人,道:“不知大爷你这玉佩是从哪得来,我要了。”
白衣女子微微一怔,转而领悟过来清楚自己平日向来无往不利的招数没对此人起到半点作用,顿时须臾转身,素手纤纤理了理鬓角发丝,朝着摊主浅浅一笑,赫然是故技重施用那“美人计”。
只可惜摊位主人却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瞧其模样少说也有古稀之年,自然不被那温婉女子的样貌所蛊惑,仅是“淡淡”一笑,看着率先开价的夏云升,便道:“不知这位公子要出多少钱买下这枚玉佩。”
“二两够不够!”夏云升满脸财大气粗道。
一两相当于十钱,十钱则相当于千文,这对于寻常百姓人家而言不可不谓一笔“横财”,只是老大爷终究是老大爷,作为一名看透人间白云苍狗的长者,但见他目露深邃,迟疑犹豫道:“这未免有点……”
“哦,大爷可是觉得不够,那我到可以再加个五钱。”夏云升挑眉回道。
老大爷喟然长叹,说道:“实不相瞒,并非老朽见钱眼开趁此大好时机抬高价钱,而是这枚玉佩乃老朽祖传之物,若非老朽内人身患重病,老朽也不至于落到要拿祖传玉佩贩卖的地步来。”
“这……”夏云升目光微虚,语调略显迟疑,别看他表现的那副“大爷有得是钱”的模样,其实他身上所带的钱两并不多,撑死也就三五两左右。若是掏出些丹药来自然足以抵押上千两的物件,可那也得分人看,要是遇见像面前这位老大爷的普通人,那纯粹就是对牛弹琴。
那位白衣女子也不知是否看出了夏某人的囊中羞涩,低眉敛目浅浅一笑,遂从贴身香囊掏出几块偌大金子,递给了那位老大爷。
“黎姑娘,原来你在这啊!”
忽在此时,一道嚣张无匹的声音遥遥传来,夏云升斜睨扫了眼那白衣女子,却见那女子不知因何缘由,突兀地皱起了眉头,眼里闪过稍许无奈意味。
说时迟那时快,耳边才刚听到声音传来,随即就见一名锦衣绫罗,衣着服饰不甚华贵的俊俏公子哥走来,看其摇着折扇的骚包模样,再加身后跟着的两个狗腿子,俨然是世家豪族出生的膏粱子弟无疑。
白衣女子不留痕迹地退后几步,面上容颜恬静如故,与夏某人并肩而立,伸出手来就要抓住其衣角一处。
“呵,这是打算把我当挡箭牌了是吧。”夏云升呵笑一声,身形微晃,让那白衣女子伸出的手落了空。
白衣女子怔了怔神,看着与自己悄然拉开几分距离的夏某人,低垂眼眸,随即抬头浅浅一笑,语气里带着稍许难以察觉的疏远:“
“孙公子。”
孙寅极其骚包地拿着折扇敲打肩头,眼神在夏云升和白衣女子身上游走了几圈,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似有些语气不善道:“不知这位兄台是谁,黎姑娘能否为我介绍一番。”
白衣女子淡淡道:“萍水相逢,只不过我与这位公子颇为投缘,多聊了几句罢了。”
“哦——”孙寅拉长一声尾音,皮笑肉不笑道:“当真如此。”
许是为了给夏某人增添几分压迫威摄感,在他身后的两个狗腿子走了出来,示威般抖了抖肌肉虬结,比之女子大腿还粗上不少的手臂,面上俱是带着狞笑。
白衣女子秀眉紧蹙,抿了抿嘴,面上显露出无奈神情,头也不回地径直扬长离去,连那玉佩都忘了带走。
孙寅收起笑容,带着两狗腿子向那白衣女子追赶而去,在路过夏云升身旁时,状似威胁,低声恶狠狠道:“小子我劝你最好还是离黎姑娘远一些,否则那天横死街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夏云升拢了拢袖子,不置可否。
见他这幅神情,孙寅再度龇牙咧嘴恶狠狠地威胁一番,忙不迭大步朝着已然走远了的白衣女子追来。
夏云升摸着下巴,遂不再理会那渐行远去的两人,极其抠逼的从袖子里掏出几粒碎银,腆着脸皮笑道:“身上只有这点钱了,不知大爷你还要不要。”
老人叹了口气,语调萧瑟道:“罢了罢了,这点钱想必也能勉强请个医术不错的大夫来。”
说罢,老人又道:“还请公子随老朽来。”
夏云升先是不解,继而骤然明悟过来,深觉老人通晓世间险恶,明白财不露白的这个道理,果真不愧是个历经沧桑磨难的长者。
跟在老人后头七拐八拐穿过颍川大街小巷,很快地夏云升就被带到一处偏僻庭院,他左顾右盼扫视了一圈后,禁不住啧啧说道:“大爷你这住的地方倒是挺偏僻的啊,只不过这里偏僻归偏僻,但看这宅邸庭院没有个几十两是没法购置下来的吧?”
说着,夏某人还背起两只手在院子里随意踱步闲逛着,浑然是把这当成了自己家一般。
老人眸光闪烁不定,叹气道:“这处宅邸是老朽祖父辈遗留下来的,说来惭愧,若是实在走投无路的话,老朽也考虑过把宅邸给暂且典卖,所幸遇见了公子宅心仁厚,否则……”
夏云升转过身来,负手笑道:“所以……你就是打算用杀人灭口来报答我?”
此言一出,但见那身形佝偻的老人如离弦之箭激射而来,十步距离一蹴而就,袖子里滑出一口无柄匕首,抵在夏云升的脖子上,平静道:“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否则我有万种令你乖乖开口的办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