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圣王剑法
抚仙湖畔,有两人持剑相峙而立,一人手持三尺青峰,着一袭青衫,面容颇为俊朗,姑且可称作玉树临风;另一位则手持古拙长剑,儒袍绶带,仅有中人之姿,瞧上去却很是秀气的姑娘。
雪花犹若柳絮飘然落下,杜鹏飞神态肃然,沸烈血气随之运转,将覆满肩头的积雪全数蒸发。
严格意义上,此次是他重修武道后的真正一战,先前无论是与夏云升切磋,亦或是挑战杜天寒,实力修为太过悬殊,难以对比自身实力所在。虽然他很清楚能随学海无涯来拜访书院的学员,绝非能以小觑之辈,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讲,无疑是最为适宜的对手。
林雁烟执剑横于胸前,俯身作了一稽,沉声道:“杜兄请!”
“噫,那口剑?”立在不远处,静待两人交手对决的赵治突然惊疑一声,凝视着林雁烟手持那口剑身尚未开锋的古拙长剑,颇为讶异道:
“那是‘守正’。”
夏云升按刀而立,衣袖飘摇,面上神情一如既往。
世间所有符兵可分作下中上三品,三品之上更有绝品。这“守正”剑便是学海无涯赫赫有名的一口符剑,以“中正守和”名列天器谱。能在天器谱榜上有名的兵刃无一不是绝品神兵,如悬挂在夏某人腰上的那口“大霜长刀”仅有下品。以此作揣测,足以能多多少少琢磨出点林雁烟身份的不平凡之处。
杜鹏飞平复心头诸般情绪,深深吸气,运劲狠狠一跺雪地,连人带剑疾掠向前,卷起漫天飞雪,凌厉一剑径直刺出。
天鹏九剑第一式,鹏霄万里!
林雁烟横剑抵御胸前,待自己剑尖点在那柄剑锷篆刻“守正”身上时,无形涟漪荡向四方,杜鹏飞陡然脸色一变,倒拎“天鹏”疾掠向后,仅是稍一触碰,他就敢断定林雁烟的实力绝对不逊色于寻常八窍武夫。
“他娘的,要不要这么倒霉啊,看来今日老子是注定出糗了。”杜鹏飞面上苦笑连连,他本寻思着像林雁烟这样的姑娘就算再是修为高绝,也总不会比自己高过太多,可谁知她岂止是修为远远胜过自己,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宛若云泥之别。
敛了敛心神,杜鹏飞眉目凝重,又是一剑刺出,就算明白自己没有任何取胜机会,好歹也得斗上一斗,否则连遇上切磋交手都这般畏手畏脚,日后遭遇敌人时莫非便要束手就擒。
剑影连连刺出,宛若暴雨黑幕汹涌压来,面对这般凛冽攻势,林雁烟仍是倒提“守正”剑,似缓实快地划过一个半圆,却能每每抵御住杜鹏飞匿在剑影中的一剑,使得他便连衣角都难以触及分毫。
锵!
金石交鸣声响激荡而起,杜鹏飞手里那柄“天鹏”同剑身古拙的“守正”相击,划出星火点点。
澎湃巨力涌来,虎口轻微颤栗淌出殷红鲜血,杜鹏飞“哒哒哒”连退数步,深吸一气,高声喊道:“为何你能挡下来,这没理由啊。”
林雁烟正色道:“因为浩然气。”
杜鹏飞面上泛起一抹无奈,旋即神态肃然,倒提长剑“天鹏”,手掌抚过剑身,清越剑鸣随之响彻而起。
“你能接下这一剑,我就认输甘拜下风!”
杜鹏飞暴喝出声,一抹璀璨剑光随之递来,林雁烟面色骤然凝重,执剑横亘胸前,低声诵念圣贤经典,背后虚虚实实浮现出一尊手捧书册的金色人影。
轰!
“守正”吟颤激荡不绝,尘土飞扬,林雁烟持剑后退数步,方能堪堪卸去止住那记玄妙异常的一剑,面上浮现出些许动容。
竭尽全力挥出一剑后,杜鹏飞灰头土脸跌坐地上,摆了摆手,满脸无奈道:“你赢了你赢了,只是你未免也太那啥了吧。竟然隐瞒自己的修为,还答应下来跟我这武道修为只有三窍的人对打。”
“那是因为杜兄没有问我。”林雁烟一本正经道,“比起这个,我还想问杜兄你方才哪一剑是如何使出的,这应当不是你的修为能以使出的。”
“你说这啊?”杜鹏飞登时面露嘚瑟,刚要吹嘘几句,便听一旁的夏云升忽地幽幽说道。
“那一招是他取自某人部分剑道真意方才使出,并且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一剑,只能算作是半剑。”
杜鹏飞龇牙咧嘴,抱怨道:“老夏你也真是的,好好一个可以人前显圣的机会被你搅黄了,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正如夏云升所言,杜鹏飞方才使出来的是由张清圣以及夏云升劈开瀑布的一剑,外加自身的些许理解所领悟,苛刻来讲确实只能算作半剑。
“小林啊!”夏云升没有理会杜鹏飞的吐槽,目光微虚,看着犹自横剑胸前的林雁烟,开口便是足以令人郁闷不已的称呼。
若是别人听闻此言,即便心胸宽广不多做计较,多半也不会给夏云升什么好脸色看,可林雁烟却是神色如常,用手指了指自己,惊讶道:“小林?夏兄你指的是我嘛?”
“在场的诸位里除了你姓林,还有谁。”夏云升淡淡说道,“你方才使的应当是圣王剑法吧。”
林雁烟瞪大秀丽眼眸,讶异神态毫不做任何掩饰,说道:“夏兄你果真眼力高绝。这正是以‘内圣外王’这一理念为根基所创,没想到夏兄你竟能看出来。”
夏云升没有过多解释,修长手掌摩挲着符刀刀柄,懒散随意道:“正好今日有空,本座就大发慈悲地指点指点你,有什么招数就尽管使出来吧。”
“噫,夏兄也要与我切磋对决!”林雁烟与夏某人好似并未处在同一个世界里,文不对题答道。
“老夏你这是也要跟她交手?!等等,你该不是早有这心思了吧,便寻思着让我打头阵,好能消磨掉她些许体力,增添几分胜算。好计谋啊老夏,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我‘河山铁剑’杜鹏飞简直羞于你为伍!”
在使完方才一剑,浑身上下俱是酸痛无匹的杜鹏飞,恰巧听到这番对话,登时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旋即又目露鄙夷,满脸大义凛然地看着夏云升,语气铿锵表示谴责。
听闻这番好似大义凛然的话语,夏云升斜睨瞥了他一眼,面现嘲弄道:“我可不认为一个连半炷香都坚持不了的男人有资格说这种话。”
听到这颇具歧义的话语,杜鹏飞略微发窘,讪讪后退。确切来讲,夏云升说的并无不对,虽说林雁烟修为远胜过自己,但自己连半炷香时间都不到就败下阵来,确实有点羞于开口。
“老赵,你觉得这两个人谁会赢。”杜鹏飞同赵治并肩而立,状似随意道。
赵治略作沉思,断定道:“应当是小夏。”
“何以认定。”杜鹏飞不解道,虽然他也认为夏云升的胜算较大,可当赵治如此笃定说出来时,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郁闷。无他,只因他联想到了方才连林雁烟一根寒毛都没伤到的自己,不禁感到一阵阵肝痛。
赵治嘴嘴角含笑,答非所问道:“鹏飞你方才与雁烟交手,可曾有无懈可击,难以攻破的感受。”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确实如此。”杜鹏飞摸了摸下巴,沉声片刻,道:“适才我同她交手时,表面上似乎把她给压制住了,事实上她许是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未曾使出,仅用‘守招’便令我底牌尽出,却还不能触及分毫。”
赵治微微颔首,笑道:“事实上除开你们修为差距过大外,这还与她所习的剑法有关。”
“你指的是老夏刚才说的什么圣王剑法。”杜鹏飞疑惑道。
赵治背负双手,俊美脸庞噙着一抹说不出的悠然自得,轻笑道:“天下剑法‘守招’里,这圣王剑法至少能排的上前十。”
杜鹏飞目瞪口呆,“这般厉害!”
“圣王剑法乃儒家‘内圣外王’正其心,诚其意为理念根基所创,非儒门嫡系子弟无法习练。再加林雁烟执掌的那口‘守正’剑是昔年某位圣贤的贴身佩剑,两者相加之下,便是寻常九窍武者也难以攻破其守势,鹏飞你能将她击退数步已属委实了不起。”
杜鹏飞恍然大悟,转而将目光投向对峙的二人身上,却发觉那两人就是摆了个姿势杵在哪里,全然没有半点想要立即动手的意思,他面上油然浮现起一抹蛋疼之色,说道:“这两人到底是打算干嘛,站在那老半天,也不动手!”
赵治细细打量片刻,洒然笑道:“那是因为他们明白,只要谁先出手,便会陷入下风不利之中。”
“还有这门道!”杜鹏飞瞠目结舌,嚷道:“感情我先前之所以会输给林雁烟就是因为这原因。”
“这话仅适用于他们二人,没法套用在鹏飞你身上。”赵治委婉说道,言下之意则是在表明以你的修为就算人家林雁烟站那不动,你都没法破防。
“哦,那是因何缘故?”杜鹏飞脸皮也着实极厚,全然忽视了赵治的话语深意,继续追问道。
赵治阐述解释道:“圣王剑法乃天下数一数二的‘守式剑法’,再加之儒门修士的‘礼’,雁烟自然不会擅先动手。”
“那老夏呢?”
赵治斟词酌句,道:“云升的话,先前见与你交手时的情形,想来走的是‘后发先至,以招破招’的路子。是以他没有率先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一来,他们两岂不是得站到天荒地老!”杜鹏飞眼里似有一抹蛋疼掠过。
正当他们谈话之际,执剑持刀相互对立的两人已然有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