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嘴炮
天穹划过璀璨银色电蛇，滂沱大雨倾盆而泻，路上先前围观之人无一不是行走疾奔，赶赴往自己家中，亦或者寻觅一处屋檐下躲雨，偌大的整条街道仅有两人立在哪里。
“你这是哭也哭够了，呆也呆够了，还杵在这难不成打算待到天荒地老，跪一辈子嘛？”
看着跪地呆然望天，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杜鹏飞，夏云升并未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仅是用着淡淡讥诮口吻道出一句很不中听的话来。
杜鹏飞眨了眨眼睛，任由雨水顺着滴落眼中，秋雨凛冽刺骨，面上尽是说不出的茫然彷徨。
“老夏啊，你说这世间可还有道理公平可言。”
夏云升抿了抿唇，按刀而立，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寒意直渗骨髓的冰冷雨水打在脸上，微微眯起眸子一言不发。
杜鹏飞眼神空洞，仍是自顾自念叨道：“为何杜天寒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击败大漠帮的人，而我却还得靠人拼死相救才能留下一条命来。”
“你应该仔细想一想，如果自己不是杜天寒之弟还能否安然无恙地在这跟我说话。”夏云升冷言讥诮道。
杜鹏飞神情满是落魄，苦涩自嘲道：“你说的对，若我不是杜天寒之弟，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好几次。”
“老夏啊，说实话我其实很羡慕……亦或者说嫉恨杜天寒他，呵呵，也不怕告诉你，其实啊我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实在厌恶的很，除了他的娘亲夺得了本属于我母亲的位置，还有着她在世时对我娘的所作所为，实在很难让我对杜天寒生出半点好感来。”
“我大娘她也是个厉害人物，逝世前仅用一句话，就帮他儿子扫清了一个竞争大敌，还顺带把我娘给牢牢按在侧室，到死都没能有一个名分。”
“其实吧，这些都是我自自欺欺人的话，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致使了我被逼不得不荒废十年修为。毕竟……杜家只需要一个家主，一个乃是由正房所生的杜家长子嫡孙，而另一个则只是个这辈子身份都不能曝光的景国余孽之子，结果似乎早已注定。”
“你说这些话给我听是有几个意思？”夏云升歪了歪头，双手抱胸，平静说道：“是要向我诉苦说你这些年过得有多么多么惨，亦或者是为了解释给我听你之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修为未曾增进半步，就是因为这个狗屁般的原因！”
“那么告诉我这些年杜天寒在坚持不懈地刻苦练武时，你杜二少在做些什么？怕是整日声色犬马，流连在青楼风尘女子怀中乐不思蜀吧？莫要跟我解释说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只知道这跟你嫖女人没有半点关系！”
话至此处，夏云升稍作停顿，淡淡道：“说了这么多，我只想问你一句。除了整日犬吠抱怨不止外，你有那点能跟杜天寒比的地方？又是什么原因让你认定若没荒废十年修为，即可将他踩在脚下！”
“是啊，我又有那点能跟他比的地方。”杜鹏飞呆然望天，满是苦涩道。
夏云升眉头紧皱，上前数步，五指攥紧，毫无花俏地一拳猛然捣出，打在了失去神气的杜二少面庞上，顷刻把他轰在飞半丈开外，冷然说道：“不要让老田看不起你。”
说完这话后，夏云升好似懒得再同杜鹏飞说一句话，蓦然转身离去，只是在走出数十米时，突然停下脚步，缓缓道：
“这世间但凡每个初习武的少年人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登上武道之巅，让自己的名字高高悬挂在‘武榜’之上。兴许这些人里再有上个十万也不一定能出个武相，但为了这个看似不切实际的目标，他们也确实在努力奋斗着。”
“只是通常在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便会逐渐摸清自身到底有多少本事斤两，随后就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下来，明白任凭自己如何拼命也没法成为那‘万中无一人’的武相。”
“而待这些人老了的时候，他们往往开始愤世嫉俗起来，他们在恨，恨自己为何出身草莽，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生在豪阀世家，恨为何不是武道大宗的嫡系弟子，否则以自己的刻苦勤奋，再加上顶级绝学和数不尽的天材地宝，明师指导定能一举跨入世间强者行列。”
“对于这群人我只想说……”顿了片刻，夏云升神情平静道，“你大爷的！”
“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何你有这般信心，料定自己若非不是白白蹉跎十年光阴，定能一举打败杜天寒。”
“是啊，这是为何？”鲜血自额头淌下，杜鹏飞却浑然不觉，五指死死攥住地上泥泞，喃喃低语着。
扣心自问，娘亲的那一句话确实与自己荒废十年修为有关。但正如夏云升所言，即便自己再是如何粉饰，也没法将声色犬马放~荡形骸，同她逝去前的话联系到一起，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自甘堕落，用来掩饰的苍白借口。
自己之所会同杜天寒那般势如水火，难不成不是因为自己心思卑劣，艳羡不已的小人心态作祟。
抹去脸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杜鹏飞手掌撑着膝盖，双腿打着摆子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一手指着夏云升的背影，破口大骂道：
“干你大爷的夏云升，这一拳老子总有一天会还给你！”
“你给老子记得，如果有生之年没把你打成猪头，以报今日之仇，老子就跟你姓！”
“我此生定要问鼎武道之巅，让这世人悉数听闻我‘河山铁剑’杜鹏飞的名号！”
听得此言，夏云升并未回身停下脚步，只是嘴角微微翘起，淡淡回道：“既然打算努力，就不要仅仅只是口上说说，要么就在武道之巅上高歌诵唱，要么就变作道路上微不足道的一具尸骨，泯灭在时间长河之中，但无论如何……”
“这远比你垂垂老矣时，一句自我安慰的‘努力过就行’来得强！”
夏云升忽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乌云尽散，透彻如洗的天空，洒然一笑，旋即朝巨鹿书院大步迈去，懒洋洋道出一句好似故弄玄虚的话来。
“愿你我在武道之巅再次相遇时，还能谨记今日所言初心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