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因果

“事情我已了解，小师弟你若无要事的话，就去摘星楼那边闭关一段时日。”

听闻此言，叶知溪脸色顿时急剧变化，对着蓦然立定山巅的那道颀长身影高声喊道：

“五师兄，我还有一件事情尚未说明。”

陈修竹回身望来，身着白衣一尘不染，好似九天之云垂下，含笑问道：“小师弟，你还有何事要向我道明？”

叶知溪眸光闪烁，心头思绪纷沓而来，寻思应当如何先行搪塞应付过陈修竹，好让自个不被惩罚去摘星楼面壁。

须臾间，脑海似有一道灵光一闪而逝，叶知溪当即脱口而出道：“五师兄，这血妖之事尚有诸多不明之处，夏小子遇见天妖再到恰巧被柳家看见，一切的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了点，我敢断言这背后定有我们并不知晓的黑手匿于幕后，暗中操纵此事。”话毕，他不禁暗暗佩服自己素有急智。

“哦？”陈修竹轻咦一声，笑问道：“小师弟你倒说说有何不寻常之处。”

叶知溪斟词酌句，组织着措辞，谨慎道：“仅从目前得来的信息，我们可以得知，夏小子之所以会被血妖谋图下血蛊，便是因他发觉了天妖的身份，怕被顺藤摸瓜查清了柳家与血妖有所勾结的证据，这才痛下杀手，一不做二不休的将血蛊混于丹药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住姓夏的那厮，且还不会被书院发觉。”

“但最后他们显然没意料到，姓夏的那家伙能够认出这以假乱真，非先天武者难以察觉的血蛊。遂又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的请出六爻楼刺客，打算趁书院并未察觉时，将所有暴露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中。嘿，却不知此事早已被我们书院知晓。”

陈修竹点头颔首，微笑道：“小师弟你这番话，倒是又几分道理，可这怎又解释那血蛊？暂且不提他们是否因书院有众多强者镇守，才未冒险刺杀，转而用血蛊这一方法。但……将血蛊匿藏在丹药中，姑且不论书院发觉的可能性，若是小夏恰好并非使用那鱼目混杂起来的血蛊，柳家此举岂非是在做无用功？”

叶知溪胸有成竹，智珠在握般笑道：“我一开始，也正如五师兄你一样抱着这样的疑惑念头，可旋即转念一想。若这仅仅是血妖故作玄虚，亦或着是他们做了两手准备呢？”

“姓夏的那混蛋当真是恰好碰上了天妖匿藏的酒楼？为何不能是有人刻意引导他去的。要清楚那柳家柳元也是书院的学生，知晓姓夏的诸多不寻常之处，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因此，我大胆推测，血妖是算出了夏小子会察觉出化成人形的天妖。又将血蛊借赠丹之名送于对方，使其洞悉柳家与血妖有所勾结，再猜出我们定会顺藤摸瓜去那家妖族匿藏的酒楼。故而篡改那只牛妖的记忆，使其吐露出的秘密皆为虚假，均是为了混淆误导我们认为血妖所谋之事乃联合书院卧底，里应外合，救出囚禁在书院后山的妖族妖尊，实则令有所谋。”

叶知溪越说越顺道：“若是夏云升并未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察觉血蛊，柳家也能借此控制他，照样可以达成他们想要的目的。”

“而柳家之所以胆如此行事毫无忌惮，便是打定了以书院的处事方式，没法在短短三日之内拿柳家怎样。而三日之后，无论所谋之事成功与否，他们自然也不会再待在这琅琊郡！”

待叶知溪完完整整将自己的猜测推断全数说出，陈修竹忍俊不禁，摇头失笑道：“小师弟你这般说法倒是也并非没有道理。”

“既然师兄也认同我所言，那青丘之主作为引诱天妖的鱼饵，利用完之后，大臻六扇门也绝不会让她就此活下来。囚禁与书院后山，仅仅是个幌子，为了给那群天妖一线希望。否则在明知书院与青丘有故的情形下，再大费周章地送来书院后山，岂不是白白给书院放了她的机会，所以……”

“小师弟。”陈修竹轻声打断，平静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严肃，“五师兄明白你因年少时，曾被妖族屠灭村落，故而对妖族颇为偏见，但昔年抵御天魔时，青丘曾出过大力，这份恩情我们书院不能忘记！”

叶知溪嘴唇翕动，缄默不语，他很想出言反驳，可却很清楚陈修竹并非信口开河。纵使极度不愿意承认，但先前在酒楼质问那两只小妖时，仍旧险些有点压抑不住自身。

心头情绪起伏不定难以平复，叶知溪松开攥紧的拳头，面容平静，轻声说道：“事了之后，我会在摘星楼潜心闭关一段时日。”

陈修竹轻轻颔首，噙着淡淡笑意眺望远处，状似随意道：“小师弟，你可知晓当年青丘狐族为何会不惜一切，举全族之力襄助书院抵御域外天魔？”

“不清楚。”叶知溪随口应道。

陈修竹眉目隐含促狭，揶揄打趣道：“据传青丘那任大当家因心系爱慕老师，这才会不顾举族覆灭之险，拼死抵御对抗企图染指此方世界的天魔。”

“没想到老师当年也是个风流种子嘛。”叶知溪同样露出八卦笑容，郁结心头的愁闷似乎都散去了几分。

“只可惜到头来我们仍旧还是没个师娘！”

叶知溪轻声说着，心头不免有些触动，仿佛想起了少年刚入门时的种种景象，谦和淡然做事温吞如水的大师兄，仍是仗剑青衫走天涯的二师兄；不苟言笑恪守古板的三师兄，少年美好回忆好似仍旧历历在目，可却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时期。

“五师兄……可寻觅到了大师兄的转世之身？”

沉默半响，叶知溪出声问道。

陈修竹敛去笑意，轻声回道：“找到了。”

叶知溪眼前一亮，焦急道：“那可带回书院了！”

夜风拂过衣袖飘摇猎猎作响，驻足沉默良久，陈修竹语气缥缈难言道：“等他觉得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

叶知溪嘴角又是一抽，无奈道：“五师兄，都这时候了你还故弄玄虚，装起神棍来了。”

“难不成已经带回书院了，只是还尚未开启宿慧，记起前世记忆。”

叶知溪心里念叨着，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夏某人的身影，甚至还脑补出对方满脸贱兮兮地看着自己，不断叫嚷着小师弟诸如此类的话语。

思及此处，叶知溪顿觉恶寒无比，如果那厮会是大师兄的转世，自个怕是会忍不住送他去投胎，等待下一个转世吧。

为了避免思虑过度，导致成为真正的事实，叶知溪又急忙转移话题，问道：“五师兄，既然如此你要如何于各方谋划下救出这任青丘之主，归根结底我们现在还没跟大臻赵氏彻底撕破脸皮，若是要救妖的话，难免得跟六扇门正面冲突。”

虽说李院长未飞升前，一直致力于改善人族与妖族两者之间的关系，只不过就目前看来收效甚微，赵氏皇帝对鸠占鹊巢，占据了大臻西北版图的天妖向来好感欠缺，没有率兵出征“万妖之海”，恐怕都是看在往年对抗血妖时的香火情分上。

陈修竹洒然一笑，尽显一派高深莫测道：

“种因即结果，此事由谁引起便由谁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