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家酒楼

夏云升手持陈修竹赠予的那枚白鹿玉佩,于众多只能苦逼待在下六层的书院学生愕然注视下,一路畅通无阻地登上了巨鹿书院最为神秘的摘星楼第九层。

相对下方广袤如海,穷其一生也难以看遍的武学典籍,被众多学生们一致认为遍收神功的摘星顶楼,武学功法的典籍可谓是匮乏的可怜,充其不过寥寥数十本,但能被收录于此的无一不是能够直指武相,乃至超脱的神功秘籍。

只是能踏足此楼的人多半不会对这些武学功法有兴趣,他们更加感兴趣的则是由昔年李院长亲笔撰写的典籍抄录。要知,李院长还未曾破天门飞升时,可是被世间公认的第一,丹道、符道、剑道,武道俱是天下一绝,更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无一不是臻至旁人难以理解的高超境界。

相较之下,也不怪现今的天下第一人被世人暗讽名不副实,讥笑为只知练武的蛮横武夫,这说来其实也不怪武帝城的那位新武帝,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为李院长。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妄你身为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竟看这等淫亵书籍,你该庆幸老夫并未接过书院院长一职,否则定把你这败坏书院名声的败类逐出书院!”

夏云升才刚刚推门而入,便看见文老唾沫横飞气急败坏的用手指着叶知溪,而叶知溪也极其罕见的没有还嘴,低眉敛目地装起孙子来,只是当瞥向一边被彻底撕成碎纸,再也无法复原的书本时,眼里不易察觉掠过一丝心疼。

“文老,这‘金瓶梅’是夏云升这小子偷偷摸摸塞给我的,要怪可不能单单只怪我!”叶知溪眼尖,恰好看见夏云升推门进来,当即不由分说地丢给他一部分责任。

夏云升眼观鼻鼻观心,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古怪调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年老儒生文老轻哼一声,口气不善道:“若非此次你尚且有要事需做,老夫定要你再去将那弟子规抄录个数千遍。”

叶知溪骤然松了一口气,拱手执礼道,满脸正气凛然,朗声道:“弟子日后定会恪守本心,绝不会再行这等辱没斯文之事。”

闻得此言,文老脸色这才缓和几分,轻哼道:“既然已经知晓,还不快速速从老夫面前消失,省得老夫见你心烦,想要动手抽你一顿!”

叶知溪如蒙大赦,向文老行礼道别,迈动步伐,朝楼下走去。

文老目送叶知溪的背影渐行渐远,叹息一声,扭头看向夏云升,沉声说道:“此次叶小子他师兄派他去调查血妖之事,就他那浮躁性子及三脚猫的三重天修为,放在小小的琅琊郡里兴许还能横行无忌,但放眼世间强者中就有点不够看了,若是云升与他同行,还望多多照看他一番。”

夏云升点点头,说道:“晓得了。”

这般奇妙的对话,倘若此时有第三者听到,定会感觉万分不解,难不成一个身具先天修为的强者还需才刚开窍的照顾不成,只是这样颇为匪夷所思的对话在两人眼里皆是一派理所当然。

待夏云升离去后,巨鹿书院最为神秘的第九楼,再度恢复无人问津的冷清。

外貌不过耋耄之年,真实年纪早已无法考据的老人盘腿坐在案桌前,从袖中拿出一方质地简陋的砚台,可老人的动作却极其轻柔,小心翼翼,仿佛正在对待一个稀世珍宝。

滴入清水,老人动作缓慢着用墨碇研磨,许久后,他才用一支笔头由鸡毫制成的毛笔轻轻蘸了蘸墨水,将案桌白纸铺展开来。

老人手腕微抬,笔尖触及纸张,全神贯注,缓缓书写了两个字,两个很普通的字眼,那就是如花。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好似耗费了老人的所有精气神,蘸了墨水的鸡毫笔随意丢至一旁,老人面上挂着慈和笑意,这如花二字即是他幼时向私塾先生请教学会的第一个字,也是她的名字。

寂寞一人枯坐在这摘星楼顶数十载,除却浏览翻看摆放于第九层的书本外,一有闲暇时间,他便会写下这两字,不为别的,他总觉得这样似乎才不容易忘记掉。

不知不觉中,老人似乎很是疲惫,整个身子趴在案桌上,一如少年时炳烛夜读,累得俯身在桌上酣睡过去。每当这时,往往会有一名不是很漂亮,但很温柔娴淑的女子出现在他身后,眉头紧蹙心疼,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一件衣衫。

睡梦中,老人似乎梦见了什么,两行清泪淌下眼角,口中含糊不清,呢喃道:

“如花……”

……………………

夏云升走出摘星楼时,恰好望见了身着青衫,负手而立,似在等待着自个的叶知溪。

叶知溪缓慢转身,目光复杂,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见状夏云升抢先开口道:“你是要去探察关于血妖的事情吧?”

“你竟然也知道?!”叶知溪略微动容道。

“关于血妖的事情,还是我告诉你们书院的。”

“怪不得五师兄会叫你跟我一同调查此事,原来如此。”叶知溪恍然大悟,先前的种种不解终于得以解释,但旋即他心中又升起一个问题。

“你先前在摘星楼询问妖族之事时,是否就已察觉到了一星半点?”叶知溪面色古怪道。

夏云升摸了摸光滑下巴,说道:“应该算是吧。”

叶知溪嘴角抽搐,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道出口来,话到嘴边时,却只憋出了两个字来:

“厉害!”

“既然你已大致知晓了血妖就是那个叫柳什么来着的家伙,还去调查什么?”

叶知溪略作沉吟,回道:“书院终究是讲道理的地方,虽说这柳家有着诸多可疑之处,甚至都可擅自断定柳家与血妖有所勾结,但巨鹿书院又非邪门魔道,不可一有发现,就抱着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偏激心态,将人家给灭门了,且保不准柳家其余的人并不清楚此事,必要时刻还得通知驻扎于琅琊郡的六扇门分部,故而行事还得万分慎重。”

夏云升啧啧说道:“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打算先行收集证据,如果证实了这柳家与血妖同流合污,书院也不会亲自出手,而是借助另一方势力之手,将柳家覆灭,反正就是不能损坏半点书院光辉伟正的名声,啧,真是阴险恶毒的心思啊!”

叶知溪眼神呆滞,顿觉自己方才所说似乎被夏云升曲解成了别的意思,但又挑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仿佛这恰巧是自己心底深处所想。

“若是你想调查出什么蛛丝马迹的话,我倒可以告诉你应当去哪。”

“什么地方?”叶知溪收敛心神,出声询问道。

“一家酒楼。”夏云升说。

“一家酒楼?”叶知溪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