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战书
翌日。
朝阳初升，晨光熹微，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整座巨鹿书院沐浴在湿冷薄雾中。
夏云升嘴里叼着个竹签，竹签上串过几个晶莹剔透，被唤作冰糖葫芦的消闲果儿，脸色慵懒，步伐中透露着说不出的悠闲自得，向演武殿那边走去。
推开锈迹斑驳沉重异常的青铜门户，体内气血运转陡然一滞，若非夏云升灵觉敏锐，也难以察觉到分毫。这也是为何那群世家天才惊觉没法调用气血后，反应才会如此之大。
环顾周遭，此时殿内的学生寥寥无几，充其量阿猫阿狗两三只，这倒是让夏云升心中颇感诧异，要清楚平日里头那群书院学生们多是闲着没事干，到这围观往日自视甚高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被吊打，沉浸其中，对此相当乐此不疲，怎么今天人这么少了？
等了约莫半盏茶时间，演武殿大门再度被人推开，进来的则是每天每日，定会准时前来“找抽”的唐家二少唐阎。
“啧，你知道今天是这么一回事不？这人来的有点少啊！”夏云升说道。
唐阎眼神包含复杂，仍到此时，他还是对李解元昨日的说法将信将疑，面前这个将其压制地近无还手之力的家伙竟才刚刚开窍。
“你才一窍境界？”唐阎直截了当问道。
“嗯哼。”夏云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唐阎眼神愈发复杂，心头既有着一份松懈释然，也有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失望，相互矛盾难以诉说。
“但像你这样的我一个可以打十个。”夏云升补充道。
“要不要这么直白。”唐阎嘴角抽搐，收敛心头诸般情绪，怀中掏出一物，丢掷向夏云升，沉声道：“可敢与我去演武殿外一战。”
夏云升将掷来的丹药收起，悠哉悠哉道：“书院学生不可于演武殿外私自争斗。”
唐阎：“……”
他深吸了口气，语气尽量平静道：“演武殿外有一座潜龙台，书院学生矣可在哪对决切磋，且并不会封禁修为。”
“嗯，书院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夏云升歪了歪脑袋，疑惑道。
这话到并非胡说，其中缘故除了他每天仅在特定几个地方晃荡外，还有着多数情况下，书院的学生们俱是在演武殿里切磋博弈。毕竟如果切磋中动了真火，由于潜龙台没法压制修为，难免会受伤流血，倘若仅仅只是砥砺自身磨练武学，可以封禁修为的演武殿无疑更加适合。
“如何，敢战否！”唐阎挑衅意味十足道。
“已经开了七窍的，约斗我这不过刚刚开窍的，你好意思吗你！”夏云升鄙夷道。
“你之前把我虐得死去活来时，可曾想过这茬！”唐阎此刻很想指着夏云升的鼻子说出这段话来，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这话道出口来，结果想来无非就是自取其辱罢了。
唐阎平复思绪，面带嗤笑，激将法道：“你也只敢在这演武殿里徒逞英雄！”
“是有如何。”夏云升懒散应道。
唐阎微微一噎，气结郁闷不己，很想攥紧拳头冲上去把这厮揍成猪头，借此宣泄多日以来被痛打的愤愤之情，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若是他能将夏云升打得满地找牙，夏某人也不会因此得来“演武殿一霸”这一称号。
清楚继续再这待下去只有自讨没趣后，唐阎眼里透露生吞活剥意味地瞪了夏某人一眼，拂袖扬长而去。
“这么一说的话，以后你们应当是不会来这演武殿了？”夏云升叫住了正向演武殿外走去的唐二少。
唐阎转过头来，拇指下意思摩挲着古朴刀柄，目露讥诮，道：“演武殿自然还会来，但绝不会还像个傻子般拿出丹药，只为与你一战。”
“原来你也清楚自己是傻子啊，可惜了，我还琢磨着以你们的愚钝，约莫还得过些时日才会明悟过来，我也可趁此机会多拿几瓶丹药。”夏云升不无惋惜道。
唐阎脸色一僵，低声咕哝谩骂几句，转身离去，不再理会夏云升。
“那啥，小唐你先慢走一步。”
屡次三番被叫住的唐阎回过身来，神色颇为不耐道：“何事！”
“确定不考虑一下挑战挑战我嘛？我可以假意放水输给你们，好让你们借此洗刷耻辱，你看这样如何？”夏云升腆着脸，厚颜道。
唐阎心头一动，一个‘好’字险些便要脱口而出，所幸他及时悬崖勒马，没有道出口来，让面前这个极其无耻的家伙得偿所愿
“我劝你还是别多费心思了，我等先前之所以会不惜血本与你一战，除了与你‘切磋’，砥砺武学确实大有裨益，很大程度上还是迫于一个不知从何散播出来的谣言，那个……”话至此处，唐阎言语忽然一顿，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夏云升。
“嗯，什么谣言？”夏云升好奇道。
唐阎收敛心神，语气沉着道：“那就是十位修为高绝的宗门天才群起围攻一人，却被他以一剑当场击溃！”
“这算什么谣言，这分明就是事实嘛。”夏云升说道。
“那个四处散播风言风语的人，该不会就是你吧。”唐阎眼里露出探究之色，狐疑道。
“啧，你觉得我会闲着没事做，去干这种无聊的事嘛！”夏云升回道。
唐阎点了点头，心中仍是将信将疑。
“归根结底，还是你本身修为太弱的缘故，七窍修为的欺负个不过一窍的，无论是输是赢，终究是件丢脸皮的事情。”唐阎缓缓说着，但旋即又话锋一转，道：“但你若是因此，就误以为我们是怕了你，就未免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点。”
“如果出了这座演武殿，我们之中随便一个人都足以将区区一窍修为的你击败，这便是境界的差距，一窍与七窍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即便你在演武殿中再无敌又如何？没有那个武者会永远待在演武殿里，‘演武殿一霸’终归也只能是‘演武殿一霸’！”
“啧啧啧，强者为尊，鄙夷弱者啊这是！”夏云升啧啧说道，“那么你又是为何要来这里，总不会是要专门跟我这一窍的‘渣渣’说这些吧？”
“演武殿中你比我强，仅此而已。”唐阎咧嘴一笑，眼中狂傲不加掩饰，“但在殿外自然又是另一番情形！”
“小唐，你这话说得有点偏激啊，要清楚人生的路可是很长，就这么快擅自下定论可不是件好事情。”夏云升眼神平淡，似笑非笑，老气横秋道。
唐阎眉头一挑，转身就走，不再多言。
目送这位唐家二少背影渐行渐远，夏云升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现在麻烦了，本指望一年之内修炼到先天，看目前这修为进展，似乎得无期限延缓了。”
…………
既来之则安之，以夏云升这等疲懒性子，很快便将此事尽数抛诸脑后，无视了那些个书院学生们的古怪目光，推开青铜门户，离开演武殿。
便在此时，一个虎背熊腰却身着书院样式青衫的魁梧汉子向夏云升迎面走来，挡住他去路，一对炯炯虎目居高临下打量了一番夏云升，咧嘴笑道：
“你就是夏云升。”
夏云升瞥了下这名膀大腰圆，手臂少说也有他大腿粗细的魁梧汉子一眼，语气平淡道：“嗯，贵姓？”
这名身躯伟岸，宛若铁塔的汉子也不在意夏云升这份冷淡态度，点点头也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夏云升。
夏云升接过一看，发觉是一封战书，上面所写不过寥寥几行，意图却是相当言简意赅。
“久闻夏兄修为高绝，一介武痴，心生欢喜，技痒难耐。”
“一月之后，潜龙擂台，诚候一战。”
“清虚玄虚顿首谨启。”
此刻恰巧路过此地的书院学生们，无巧不成书地正好看到这幕，就跟多嘴的长舌妇人似的，纷纷交头接耳，互换眼神。
“这清虚指得莫非便是得到昔年真武部分传承得以开宗立派的清虚派。”有人这般说道。
“胆敢自称清虚玄虚，应当就是清虚派这一辈的首席弟子玄虚。”一名书院学生表示肯定道。
“以前到是从未听过玄天他与这夏云升有所过节，没料到他竟会向这‘演武殿’一霸下战书。”某位身着青衫的学生表情甚是疑惑道。
“呵呵，想来他也就是知晓了这所谓的‘演武殿一霸’无非就是个中看不中打的纸老虎，这才瞅准先前演武殿内失利的世家子弟仍未回神时，先行向这一窍修为的演武一霸挑战，若是赢了，岂非变相证实了他自己远远胜过那些天才么？”也有人恶意揣测的同时，竭力贬低中伤某人。
夏云升摩挲下巴，他很确信并不认识这个自称清虚玄虚的家伙，也没任何接受挑战的理由，所以他也想当然地把这份战书丢至一旁，转身便走，全然无视了眼神呆滞的书院学生及那位“千里迢迢”前来送信的魁梧汉子。
谁料就在夏云升刚走没多远，那名回过神来的魁梧汉子脸色阴沉，深深吸气，伟岸如山的身躯猛然跃起，如流星般坠至夏云升面前，青石砖块翻飞溅起，一个半丈深坑被生生砸了出来。
“玄虚师兄肯愿意‘指点’你，已是你这个一窍废物修得多年而来的福分，你竟敢对玄虚师兄如此不敬，信不信……”
“清虚派玄虚？没听说过，若想向我挑战，麻烦按照规矩掏出三瓶不逊色于乾元长春丹的丹药来。”夏云升直截了当道
魁梧汉子当即脸色骤变，双目赤红如血，低吼咆哮一声，一拳打出，带着势不可挡的骇人声势向夏云升当头轰去，看这副情形，夏云升好似是灭了他全家的仇人一般。
再一旁书院学生愕然的注视中，夏云升双手并拢插入袖中，发丝飘舞，立定原地，对于向他“英俊”面庞打来的拳头视若无睹。
就当众人皆以为夏云升重伤在所难免时，一道黑色身影骤然乍现，五指倒扣做腕状，按在了魁梧汉子脑袋上，劲力迸发，将其头颅狠狠砸在青石街道。
“下手真狠，应该没有弄死吧，否则我多多少少有些良心不安啊。”夏云升仿佛自来熟般对着如同鬼魅突兀现身的黑发男子碎碎念道。
厉崖眯缝眸子，似有深意地看着夏云升，他自觉隐匿躲藏的极好，却没料到眼前这名修为低微的少年，竟能发觉洞察自身所在。
“我不服，你凭什么要对我出手。”魁梧汉子眸子赤红如血，咆哮怒吼道。
夏云升似笑非笑，对着不知该说黑衣男子下手有分寸，还是生命顽强，仅仅脑门处流了点血的魁梧汉子啧啧说道：“书院第三百六十五条教规言明，书院学生不可于除却演武殿及潜龙台外的地方私自搏斗，违背此规者，一律关进小黑屋。”
小黑屋乃李院长以大神通开辟出来的一处空间，特意用于惩治处罚违背教规的书院学生，空间内幽暗深邃，广袤无垠却又空无一物，试想谁能忍耐住这般寂寞煎熬，故而小黑屋才会一直以来被书院学生讳莫如深，谈之色变。
“我不服！！！”
魁梧汉子仍旧死缠不休地继续叫嚷大吼着，黑衣男子厉崖似有不耐，眉头一皱，一记简单至极却又凶悍无匹的肘击捣向汉子腹部，魁梧汉子如遭重击，身躯弓起如虾米，眼皮一翻，闷哼都没闷哼一声，直接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夏云升对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魁梧汉子，笑眯眯挥手道：“小黑屋七日游，不送。”
厉崖抓小鸡般将魁梧汉子拎在手上，回头饶含深意地凝视了夏云升一眼，脚尖轻点，如一支穿云箭矢骤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