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婚与婚逃
我和哥哥骑着胭脂马,这以其毛色鲜红、精气神足寓意吉祥的良骑。带领迎亲队伍绕着整个瀚水镇走了一圈,最后才停在祖庙门前。
哥哥下马步入堂中,需得三拜九叩示诚意,五体投地表衷由,求得那半壁姻缘圭。才能继续带领迎亲队伍,去迎娶那拥有另外一半姻缘玉圭的我未来嫂子,师家大小姐——师暄妍。否则,没有姻缘玉圭作为信物,新娘家里人是不会让新郎把新娘带走的。
这,就是规矩。
就像筷子是直的,烛火会烫手,生病要吃药一样。没有为什么、说不清缘由,规矩就是规矩……
取得这全身雕满谷物的半壁璞玉,才算是做足了准备。
“哥哥,你是有喜欢的人对不对?”
“嗯?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哥哥目视前方,衣襟不乱于表。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无故笑道:“她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女孩,会悉心关照每一个师弟师妹。技艺超群,天赋力盖全宗……可,又有什么用呢?”
几十人的迎亲队伍走在街道中间,吸引着所有行人的目光。李小哥、王小哥、吴小哥抬着篮子,一路走、一路散,各种渲染喜庆的干果,给沿街的行人。
在迎亲队伍最后,喜庆婚车两旁,十几个老乐师吹奏埙、篪、笙、箫,悠扬的曲调和着微风飘荡、飘荡……
“来了,来了。艾府的人来了,快点进去通报老爷、夫人。”
此时的师府门前亦是热闹不凡,挤满了瀚水镇的乡亲。大老远就听见一个女姓的喊声,让人进去通知:艾家大公子、师府今后的女婿——艾清扬,领着迎亲的队伍来了。
我随哥哥来到师府门前停下,抢先下马把手捧姻缘圭的哥哥扶下马。之后便沐浴着无数人的目光洗礼,踩踏洒满鲜红花瓣铺垫而成的石板路,径直朝前堂走去。
两人一对儿的师府丫头眼疾手快的扯起红绸,分站两旁,轻飘飘挂在我们途经的路上。有阻挠哥哥迎亲的意思,却也隶属于诸多规矩范畴中的一个。
哥哥走进堂中,师叔父和师叔母早已端坐在堂中等候,其它十几个穿着鲜艳的应该是艾家亲戚的身影延伸到后堂。
哥哥手持半壁玉圭,走到两老面前,接过下人端来的酒樽作揖道:“师叔父,师叔母。侄儿艾清扬,愿娶师家小妹师暄妍为妻,望叔父叔母成全。”
叔父叔母接过酒,相视一笑,却是那么苦涩,而后一饮而尽。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后堂,示意哥哥过去亦或是说人在里面。
“侄儿艾家清扬拜见岳父、岳母……”
叔母笑了,喜极而泣。
其实叔父叔母是要在此刻说些什么的,之所以不言,想必是和那通红的双眼有关吧!说就代表要出声,出声却不一定会是用说的了。
谁家父母在这个时候不是在努力克制?
哥哥走去后堂,只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原来,后面的人,今日两个主角的另一个——师暄妍。已经在媒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纤细的腰身,身着一身素色纯衣纁袡。一纸红绸盖在头上,遮掩这绝色佳人的面貌。
两袖间,娇柔的十指紧扣,洁白的肌肤隐约可见。十指中间,一段青翠的璞玉不经意间露出一角,竟与哥哥手中的姻缘谷圭一模一样。
“涟水娇兰凌郁色,桃云荷韵御池芳。好美,真的好美……那天极山上的仙子也不过如此了吧!”我痴痴望着那骄峻的佳人,心回。
哥哥走上前去,亮出手中那半壁姻缘圭,静候着红绸下的佳人愿将另半壁谷圭合在一起为止。
“吭!”一声清脆的玉石相撞的声音响起,在这安逸的氛围显得如此突兀。
两个相离甚久的半壁玉圭终于合在了一起。
堂内呼声霍起,叔父、叔母终于不再克制,流出了眼泪,堂外等待已久得乐师适时吹奏起来。整个师府沉浸在一片花田乐海。
佳人手持一块姻缘玉圭,与哥哥相扶走出前堂,然后是师府大门。出了此门,佳人就有了一个崭新的身份,艾家媳妇、哥哥的妻子、我的嫂子。永远不再是师府长女、师家大小姐了。
师、艾两家联姻是几百年前艾家先祖的血咒誓言,也是命中注定。
是结束,更是开始,是一瓣红花落入无边的瀚海。等待它的,是数不胜数的鱼蛟吞食,直到红色染透整片海洋。
……
“新郎新娘越火盂,有风同进、有雨同度。风雨同舟,风雨无阻。”
艾府堂前,媒婆看着一对新人共同走进火盂,喜颜高喝。
哥哥牵着暄妍嫂子的手,跨了过去。然后把手放入由吴小哥端来,媒婆呈上的水盂。
“新郎新娘同盥洗,洗去尘埃、拭去霉运。福源流淌,子孙万年。”
此时,东厢房飞甍之上,一个身影悄然出现,轻身而立,静静看着。看着哥哥的方向……
王小哥又走了来,端着两半瓢盅,一整个匏瓜均匀的切成两半。匏瓜味苦,盛的水和酒也都是苦水、苦酒。
“新郎新娘共匏饮,同甘共苦,同心共铸……”
哥哥和嫂子都拿起了半个匏瓜,嫂子轻起额上红绸,只露出一个小嘴咪在瓢沿。
而哥哥眼神飘忽间扫视到东檐上的身影,紧接着就一动不动了。
“新郎新娘共匏饮……”媒婆见此又重喊了一遍喜语。
哥哥却并没反应。
好一会儿,以至于堂内的父亲母亲他们都投来不解的眼神。我刚想走上前去提醒哥哥的时候,他却突然叫喊出一个名字:“凌萱……”
“哎?哥哥,你去哪儿……”
哥哥跑了,丢下我呆站在这里、丢下父亲母亲不管不顾、丢下挤满艾府的邻里乡亲、丢下面前这刚过门的妻子、丢下所有的一切,跑了。轻纵的身影一下便越过了高耸的房檐,消失在翠绿的枝叶间,没了踪影……
一同消失的,还有之前那轻佻的身影。那个悄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哥哥眼中的未知身影。
母亲对着东边哥哥消失的方向,哭了起来:“扬儿……”
“乘儿,扬儿呢?你哥哥他去哪了?”父亲突然厉声问到。
“我也不知道,只看见东边一个身影闪过,哥哥就追了过去。”
我回答着父亲的提问,却隐瞒了我对身影性别的断定。
因为那个神秘的身影,有着女性特有的纤瘦。
“她,就是哥哥眼中的纯真善良吗?凌萱……”我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