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亲利亲唯
师艾两家的婚事,终以哥哥的妥协宣告开始。艾家今后的故事,好似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
卷上蓝的天、白的云、绿的涧,涧间枝桠红叶披挂,却未必繁华易守。火红的叶子纷纷扬扬随风飘飞、随溪流淌。逐渐覆盖了整幅画卷,直至被渲染成一纸殷红,竟如血浸。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瀚水镇喧声迭起,仿佛全世界都因此躁动起来。大街小巷,从街摊到铺馆、从书院再到茶楼,凡事有人的地方便在谈论,艾府的大公子艾清扬,马上就要同师家长女师暄妍成婚一事。
这是在哥哥同意婚事的第二天,也就是昨日,父亲一大早就找人看好了日子,并将婚期定在两天后。父亲的心情自是喜不可耐。
可是,事事又启会万般皆顺。明日,之所以称为明日,不正是因为它的瞬息万变吗!
这两天里,我除了整天闷在房间,回忆三生墓外,别无他事。我想不明白,不明白先祖在仇恨了三十二年之后豁然解脱时的感受。拿本是从兽皮卷上学来裁决九氏之用的血咒,献祭艾氏九世的气运,促成了九氏护鼎九世的佳卷。
献祭气运,用以救赎九氏的罪孽。这注定了艾家后人在过去的九代时间,都只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群。不管自己如何努力,付出再多,都只是石沉大海。
也许先祖只是想挽回当年的错误,又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怎奈他们敌不过良心的谴责与鞭挞,纷纷自杀谢罪。
这让先祖瞬间迷失了方向,在这茫茫天地间……
挣脱时间束缚的他,毕生寻遍大陆每个角落,终于在北方的极寒冰漠发现了这天赐良缘——晶虹。
天地虽大,何处为家?
处处为家,处处非家。能容得下他的也只有那生活了一十七年之久的三生墓了。
他用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晶虹修缮了三生墓的九条甬道。被九色晶虹铺垫后的三生墓,终于摆脱了亘古不变黑暗。可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熟悉的感觉和习惯。
一十七载的时光,那三生墓中的黑暗早就成为先祖生命的一部分,难以割舍。
光彩夺目的甬道一时成了最陌生的地方,那没被晶虹覆盖的中央墓室,才是先祖最终的归属。
只此度过余生,用星韵流萤分泌的荧光汁水,在墓室四壁,写下一生历程。
……
除了这些嘈杂的思绪,也就是朱涛他们来晃荡的那趟最让我惊讶了。
昨天上午,朱涛这厮在知道我哥哥将要和师暄妍成婚一事后,约上马徒翎、赵霖杰,带着十来个仆人屁颠屁颠的来了。还美其名曰帮衬,诸如抬抬东西、打打下手此类。
随着他们同来的,还有两个消息。
黑猪寨大大小小四十三个贼人,被甸卫府派出的人找到时,已然成了四十多具尸体,自习查找过后,却独独没有寻见黑猪夫人的尸体。
是谁如此残忍,在我们走后,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悉数灭口。哥哥大婚将至,我也就没有告诉他,父亲许也是知道的。
勾隼,想来只此一人动机不纯,也有那个能力。
再就是有关谪仙颜玉真实身份的传言,我依稀记得朱涛昨日的嘴脸。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清乘,谪仙阁那晚你还记得吗?”
见我点了点头,朱涛又看看门外是否隔墙有耳,确认安全后继续说到:“现在传言啊,谪仙阁的谪仙颜玉就是九鼎虞家的二小姐——虞颜。自从那日我们离去后,这个谪仙颜玉就再也没有接待过任何人,也无人能够经过考验,进的了那个房间。你那夜到底做了什么没有,外面可传言那夜颜玉弹了整夜的琴,却从独独没看见你的影子。你不会是跑到人家的香榻上,沉睡了整夜吧!”
……
时间总是短暂易逝。又是一天过去了,哥哥大喜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一大早,天还不亮。我就被母亲的贴身小棉袄喊起来。
月儿两手捧着母亲亲手缝制的礼服、冠帽,爵弁玄端。汗巾挂在右臂上,站在盤匜旁,等着伺候我洗漱、着装、正冠。
在完成这些后,王小哥又在母亲的吩咐下跑来催我快些。
就这样,在月儿和王小哥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将这代表着文化礼仪的爵弁玄端副装穿戴整齐。沐浴掺杂着烛火的晨黑,朝那今日最为繁华、热闹的别苑走去。
“乘儿啊!你可算来了……来来来,快去你哥哥的屋里等着,过会儿替你哥哥承下你父亲赐酒,再同去师府迎亲。”母亲应接不暇的嘱咐着我,尽管在这之前她已经讲过不下十次了。
“是,母亲。”
进去房间,我识趣地走到角落,静静看着哥哥在一群人簇拥下,穿戴这精神与思想的枷锁——爵弁玄端的主装。与我所穿爵弁玄端副装的仅有颜色上明暗的差异。
在这漫长的时间,哥哥一直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动不动。仿佛一具玩偶,随意任旁人摆弄。
……
在经历过重重礼仪之后,我终于替哥哥承下了父亲的赐酒,亲手把这雕刻凤衔谷穗,寓意吉祥的青铜酒樽端给哥哥一饮而尽后,就可以去师府迎娶新娘了。
我和哥哥骑上马背,走在长长的迎亲队伍前列。
我用右手心稍微遮掩,开玩笑道:“哥,你知道吗?你今天穿上这身衣服,真的很帅,都快赶上你老弟我了。”
“哈哈,能赶上我们家清乘才俊,那我可真是荣幸之至。”哥哥面对我的厚脸皮,也颇为无奈。不过好在已经习惯了,也就知道如何调侃我了。“难怪你小子老是被人家姑娘家里人找上门来责问,还让我替你应付,我终于知道你在姑娘人前有多么不知羞了。”
“啊哈!哥哥都已经是有媳妇的人了,哪里会知道我们这种没人管的小孩子的乐趣。觅得一心上人容易吗?不容易啊!”我佯装委屈,却暗自炫耀自己还是自由身,不会被婚姻约束。
“别担心,回头我就和母亲说,说弟弟也想成婚,让母亲替你选桩亲事。”
“喂,哥哥,我们真的是亲兄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