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记了一辈子

“什么?你再说一遍?”

剑府掌门满脸怒容地看着眼前,负责赌斗弟子报名事宜的一位天剑堂执事。

剑府中,有许多弟子会主动担任一些殿阁中的职务,不仅可以额外获得一些修行上的资源,甚至每个月可以赚取一些门派积分。

这位天剑堂执事名叫陈承,是一位内门弟子。

“掌门大人…”陈承吞了口口水,战战兢兢道:“炼体境巅峰的弟子…人数…不太够…”

剑府与五行宗的赌斗,只允许炼体境的弟子参加。

所以,两派自然派出的是炼体境的巅峰战斗力,也就是炼体境巅峰的弟子。

掌门大怒:“怎么回事儿?外门中不是有许多炼体巅峰的好苗子吗?难道他们不愿意报名?”

“不愿意报名倒不是,若不是规定了只能炼体巅峰实力才能报名,恐怕绝大多数的外门弟子都要参加呢!只是…只是…”陈承吞吞吐吐地说道。

“只是什么,说啊!”掌门急的都要揪起陈承的衣领了。

陈承苦笑一声说道:“也不知道该说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近日,有不少压制着境界,不愿破境的炼体巅峰的师弟师妹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压制不住境界,都…都突破了。”

“突破了?这…这是好事儿啊!”掌门顿时放声大笑:“这是好事儿啊。这说明剑府的实力又增强了啊,哈哈哈!我还真是领导有方啊!哈哈哈。”

随后掌门似乎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迷惑地看了看陈承。

“等等,你的意思是?”

陈承愁苦着脸,心想早知道就不应该抢下这个任务了,本想在掌门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没想到却遇到这么件麻烦事儿。

“就是…本来剑府外门,有不少炼体巅峰实力的弟子,而且战力都颇为不凡,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陈承解释道。“所以,这次赌斗恐怕凑不出足够的弟子参加了。”

“什么?”掌门大惊失色:“炼体巅峰的弟子还有多少位?”

“大…大概只剩下五位。”

掌门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

陈承惴惴不安地站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虽说掌门平时平易近人,很好相处。但毕竟是天一境的大修行者,情绪波动之下,无意散发出的可怕气息就足以让人噤若寒蝉了。

掌门本想借着这次赌斗,可以更加直观地感受众多弟子的潜力,已经更好地磨砺这人。

但是…

这只有五个人参加,这岂不是要被杜月成那个老混蛋笑死?

掌门几乎可以预知到,自己领着五位弟子去参加赌斗,五行宗宗主那副丑恶的嘴脸了。

“哈哈哈!老匹夫,怎么你们剑府就这么点人啊?”

“堂堂剑府,难道落魄成这样,连几个炼体巅峰的弟子都找不出来?”

“人才凋零成这样!啧啧啧,还号称楚门郡第一门派呢!”

一想到这里,掌门就感觉眼前发黑。

陈承内心忐忑地轻声问道:“那掌门大人,这炼体境的赌斗可怎么办。要放宽报名的限制吗?毕竟炼体三阶的弟子还是有不少的。”

不过毕竟是剑府掌门,还是很快就平复下了心情。

掌门略一沉思,说道:“这件事儿倒是透着蹊跷,你就不用管了。炼体三阶的弟子,还是和炼体巅峰的弟子有些差距的,这件事儿我自有思量。”

陈承当即应诺。

退出房间后,微风一吹,陈承感觉整个脊背发凉。

原来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

天剑堂大殿。

整个大殿都布满了强大的禁制,墙壁四周悬浮着无数利剑的虚影,透着凌厉的剑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碎一般。

剑府掌门满怀心事地走进了大殿,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布阵”不知何人轻喝了一声。

无数的利剑虚影,依照着九天星辰的运行轨迹变化,斗转星移,震慑人心。

当掌门回过神来,就已经发现自己走进了一道玄妙的法阵之中,无数充满枯寂气息的剑影正死死地锁定了他。

稍有异动,必定是万剑穿心而死。

“喂喂喂!搞什么,天剑堂出内奸啦!有人谋杀掌门啦!篡位啦!”天剑堂传来剑府掌门杀猪般的叫声。

天剑堂众位长老带着审判的眼神,盯住了掌门。

其中四长老柳七娘身着宫装,手中宝剑散发着妖异的红光,娇喝道:“掌门师兄,你可知错?”

掌门听完这话,松了一口气,谄媚地笑道:“原来不是逼宫啊!我想也是,你们谁想当掌门,我就让给你们呗!哪里还用的着动用九天星辰剑阵啊。”

“呸!少嬉皮笑脸,我问你,你可知罪?”

掌门露出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低头说道:“我知错,我认罪!我不应该把四师妹的豢养的火灵给放出来的,害的这么珍贵的火灵消散了。”

“啊!什么?我的火灵啊!”四长老柳七娘哀嚎了一声:“这可是我为了我的剑灵而准备的啊!你这个天杀的掌门。”

“欸?不是因为这个吗?”掌门疑惑地说。

要不是一众长老拉着,恐怕四长老柳七娘真的要发动大阵攻击掌门了。

二长老药元站了出来,正气凛然地看着掌门,说道:“掌门师兄,你可知道今日我看到了什么?”

掌门一阵心虚,低着头像一个认错的小孩:“二师弟,我错了,我不该偷吃你的蕴灵丹。”

“蕴灵丹!你…你偷吃了几颗?”二长老的声音有些颤抖。

“几颗?我全吃了啊!”

二长老顿时拔出名剑【济世】就冲向掌门,凄惨地喊道:“你个王八蛋,那是我的宝贝啊!十年了我才练出了这么三颗啊。”

众人好说歹说终于拉住了二长老。

终于,所有人不善的目光都落在了掌门身上,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可知错?”

掌门哪里还敢再说,苦逼着脸说道:“我到底哪里错了,还是你们说吧。”

二长老平复了一下心情,咬着牙说道:“今天有一位弟子攀登登天梯,然后我发现他修炼的功法竟然是《重剑决》,掌门师兄,你有什么需要解释一下的吗?”

“这…这…或许是你看错了?”

二长老一拍桌子:“不要给我嬉皮笑脸的,我查过了,那位弟子就是曾经意外获得《重剑决》的那人。”

“掌门师兄,难道你真的忘记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儿了吗?你知不知道这功法的到底意味着什么?当初剑府惨案到底是为了什么?你难道就不怕再次让剑府陷入当年的境遇吗?”

二长老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心中一阵绞痛。

所有的长老面露悲痛,心有戚戚。

“忘?”

“怎么忘啊!”

掌门抬起头来,望着悬浮于身侧的无数剑影,一改往日跳脱的性子,无数愁绪浮现于面容之上。

众位长老看着掌门,才想起来。

二十年前,掌门还是一个沉稳无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剑府掌门人。

当时的掌门,是一处为所有剑府人挡风遮雨的避风港。

只是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才渐渐变成这般模样。

那嬉笑怒骂的老脸背后,谁知道蕴藏着多少的悲痛啊。

“二十年前…”掌门脸上露出了追忆缅怀的笑容,随后化作了无尽的悲凉。

掌门静静地看着二长老,轻声说道:“老二啊,你还记得药堂的小三儿吗?”

掌门的话,将众人的记忆带回了二十年前。

一个每天背着小小药娄的少年,永远穿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干净长衫,脸上永远带着干净的微笑。

他叫余三,是一个孤儿,由二长老药元亲手带大。所有人都亲切地叫他小三儿。

二长老药元视小三儿为己出,将所有的本事都交给了小三儿。

小三儿每天清晨,都会背着药娄,沐浴在阳光中带着微笑,对着药元说:“师傅,我去采药了。”

每次看到小三儿,二长老满是沧桑的脸上就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直到某一个雨夜。

小三儿的脸因为冰冷的雨水拍打而变得有些发白,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浸湿了那干净的长衫,但是脸上依旧带着干净的笑容。

“师傅,我好冷啊!”小三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二长老疯狂地挥动着手中的剑,但是悬壶剑意根本阻止不了小三儿生命力的流失。

小三儿缩在二长老的怀中,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一如曾经,在一处昏暗的小巷子里,一个父母双亡的小男孩因为寒冷,身体不住的发抖。

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经过,看他可怜,把他带回了剑府。

那个老头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三儿微笑地看着这个好心的老头,说道:“我叫余三。”

老头子牵着他的小手,想出了一个很不好听的外号:“那你以后就叫小三儿吧!”

“以后要叫我师傅,记住咯!”

“嗯,好的,师傅!”余三认真地点了点头,把这个老头记在了心里。

由生到死,记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