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 无良损友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清凉的月光洒遍整个大地。如果在往日，这样的明月清风，足以令在河边散步的人心旷神怡。可是现在，一干人的内心却是无比的冰冷，而下河寻找艾伦的人，更是连体表也冻起了鸡皮疙瘩。

“附近河底的每一块土地我们都仔细找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如果他已经死了，尸体不会留在原地，会顺着河水往下游漂去，两天后才会浮上水面。”

“河水的流速是固定的，我们推算出两天后尸体可能出现的大致区域，雇河上跑运输的船工们负责打捞吧，活人没了，不能连尸体也找不到。”

“也只能如此了。”

几名临时学生头领垂头丧气地商量着。他们很清楚，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说不定已经不需要为打捞尸体的事情费心了，因为那个时候他们很可能已经被关入了暗无天日的大牢，经受着惨无人道的审讯和拷问。

而在此时，距离他们上游方向七八公里的地方，河面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头，他往周围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便灵巧地爬上了岸。他正是艾伦，既没有待在原地，也没有顺着河水往下游走去，而是逆流直上，往上游走去。从河里逃生的时候，很少会有人往上游方向走，因为根本走不了多远，一旦浮上水面换气就会被发现。不过艾伦根本没有这个担心，在海族的时候，海龙族族长沧海送给他的那颗避水珠，如今正被他捧在手中。避水珠在他的周围自动形成一个空气结界，而且里面的空气是自动更新的，永远不会变污浊。艾伦就这样沿着河床，一步一步地往上游走去，等他觉得应该彻底甩掉了那帮发狂的学生，这才露出了水面。

艾伦浑身湿漉漉地走上岸，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令他睚眦俱裂的场面。盘牙和梅林，坐在河边的一个长条形石凳上，一个人手里捧着一条金黄的烤羊腿，一个人手里抓着几根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正在津津有味地吧唧着。他们一边吃，还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走上来的艾伦。

“你们两个卖友求荣，贪生怕死，言而无信，胆小懦弱的败类，现在我要替天行道。”艾伦三步两步冲了上去，挥起拳头就要朝他们贱贱的脸上揍去。

“你敢打，我们就敢喊。”盘牙嘴里塞满了羊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说你抢小朋友的糖葫芦。”梅林舔着手里的糖葫芦，甜滋滋地说道。

艾伦顿时泄了气，他瘫坐在两人面前，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亵渎了承诺这个庄严的名词，玷污了朋友这个美好的称号，我鄙视你们，唾弃你们。”

“你被人打了吗？”盘牙问道。

“当然没有，我要是被人打中，怎么可能还跑得出来。”艾伦说道。

“那你打人了吗？”盘牙又问。

“你笨啊，当然也没有，我能打到人，他们不也可以打到我么，这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艾伦说道。

“既然如此，”盘牙咂了砸嘴说道，“你没打人，也没挨打，没有一个人受伤，也没有一个人吃亏丢面子，这么大一场危机，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不是最好的结果吗？我们作为你的朋友，做出了对你也是对大家最有利的决定，你不赞美歌颂我们也就罢了，还对我们进行无情的污蔑，请问，你的良知何在！”

“我们是怕打架的人吗？”梅林也哼哼道，“可是打起架来，最吃亏的是谁，还不是你吗，而且一进巴黎就得罪了这么多人，难道要索菲亚出来为你收场？别忘了你是来帮她的，而不是给她添麻烦的。你这次偷偷跑掉，还欠她一个人情呢。”

艾伦目瞪口呆，隔了半晌才问道，“这套说辞你们俩商量了多久？”

“在你露面之前，我们一直在商量，如果你出现得再晚点，我们能构思得更加天衣无缝。”盘牙说道。

艾伦彻底无语。他看着两人，突然说道，“你们身上可是一个铜板也没有，你，你手里的烤羊腿，还有你，你手里的冰糖葫芦，从哪里来的，老实交代，是偷的还是抢的？”

“那些人在追你的时候，撞翻了街道两旁的很多摊位，东西都洒了一地，我们眼明手快，抢在它们掉在地上之前接住了。所以我们既不是抢，也不是偷，而是拿，因为就算我们不拿，它们掉在地上也不能吃了。”盘牙说着，又用力地咬下一大块羊肉，在嘴里狠狠地嚼着。

“看见这么好的食物就要掉在满是尘土和污泥的地上，我们于心不忍，只好出手接住它们。所以我们是反奢侈，反浪费，节约粮食，爱惜食物的光荣模范。”梅林刚啃完一根冰糖葫芦，又把一根完好的塞进了嘴里。

“既然你们这么高尚，为什么接住这些食物后，不是还给摊主，而是要自己吃掉？人家做小本买卖养家糊口容易嘛。”艾伦又问。

“当时场面太混乱，我们给忘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显然这句话排练的次数最多。

“虚伪！”艾伦鄙视地说道。

“我吃饱了，你吃饱了么？”梅林拍拍小肚皮问道。

“我也饱了，真是太好吃了。”盘牙用手抹了抹油渍光亮的嘴唇，打了个饱嗝说道。

“喂！”艾伦生气地说道，“你们俩是吃饱喝足了，可是我现在又冷又饿又困，你们考虑过我的处境吗？”

“考虑过。”盘牙从背后拿出另外一块完好的烤羊腿，盯着它摇了摇头说道，“本来是留给你的，可是你刚才提醒了我，说应该把他们还给那些养家糊口的摊主，所以我们只好遵从你的意愿了。艾琳，那条路你还记得不，我们找回去吧。”

“我记得，那是个固定的摊点，晚上应该也不会这么早打烊。”梅林说道。

“拿来吧。”艾伦一个饿虎扑食，直接冲上去从盘牙的手里抢过了烤羊腿，张口就扯下一大块。盘牙和梅林互相耸了耸肩，遗憾如此高尚的一次送还失物的行动，竟然因为一个可耻的人类而宣告泡汤。

这天晚上，玫瑰与剑社和剑与玫瑰社联合宴请索菲亚以及与她随行的学生。刚开始大家还比较拘束，但几杯酒下肚后，气氛就热烈起来，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年轻人之间永远有说不完的共同语言。再加上岚音这位交际高手的穿针引线，他们很开就打成一片。

酒正酣时，一名佩戴者玫瑰与剑社徽章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在吉尔伯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吉尔伯特听完，脸色当即就变了。

“出什么事了，竟然让吉尔伯特大人都如此不镇定。”岚音唯恐不乱地说道。

吉尔伯特没有理她，脸色连变几下，然后偷偷地看了索菲亚一眼。

索菲亚觉得这件事应该与她有关，连忙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见吉尔伯特还是支吾，岚音忍不住说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说个话都吞吞吐吐。”

吉尔伯特一咬牙，说道，“今天下午艾伦到巴黎了。”

“然后呢？”索菲亚平静地问道，但心里却大感不妙。

“很多人争着和他决斗，然后他就跑，他们就在后面追。刚才收到的消息，他走投无路之下跳进了塞纳河，但再也没有浮上来。”吉尔伯特说道。

索菲亚听完，只觉天旋地转，周围的物体都在摇动。她只来得及说了一句，“是我们害了他”，就昏了过去。岚音见状，急忙一把扶住她，焦急地大声喊道，“派人去找啊。”

吉尔伯特无奈地摊了摊手，“河底全部找过了，什么也没发现，肯定是让河水冲走了，在尸体没有浮上来之前，我们根本就找不到。”

“不对。”和索菲亚一起来出席宴请的师雄突然说道。

“哪里不对了？”杰尔伯特问道。

“艾伦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掉的。”师雄说道。

“而且还是被河水淹死，更是天大的笑话，他可是能在汹涌的大海上长时间游泳的人。”雷玲也说道。

“你们是说他没死？”岚音问道。

“那些人肯定是低估了他的潜水能力，见他没有浮上来，就以为是淹死了，其实他早就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雷玲推测道。

如果艾伦在的话，肯定会说，“你们猜的根本不对，我哪有那么厉害的潜水本事，完全是靠着这颗避水珠好不好。”

但无论如何，师雄和雷玲的话，给了众人一线希望。杰尔伯特和岚音立即吩咐下去，动用一切力量，不惜代价在岸上和河面搜索艾伦。而索菲亚也被他们一阵又掐又按，苏醒了过来。

听完众人的分析后，索菲亚如梦初醒，觉得自己刚才真是蠢到家了，竟然不加辨别地信了他们的话，误以为艾伦真的给溺死了。那小子可不是什么硬骨头，如果没有把握，他是不会跳进河里的，而且如果憋不住，宁愿浮上来被抓住，也绝不会死要面子待在河底。她突然又想到，艾伦在海族时得到一颗避水珠，自己向他讨要了好几回，他都当宝贝一样不肯给，说是关键时刻保命用。这样的东西，他肯定随身携带在身旁，估计就是靠着它不声不响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