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仁慈教皇

教皇国。圣城。圣彼得大教堂。教皇殿。书房。

“这哪里是恳求，分明是威胁与敲诈。”教皇把刚刚收到的魔法电报递给了坐在一旁的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接过一看，也乐了。“敢威胁教皇，而且还是如此之明目张胆，大陆上也没几个人了。”

“不过恳求也好，威胁也罢，小家伙确实有这个资格，他在巴黎那几件事办的委实不错，我看他比弗雷里更适合做圣母院的红衣大主教。”教皇说道。

“红衣大主教对资历是有硬性要求的，必须从最低级的见习牧师一级一级做起，才有资格去做红衣大主教。就连你，我，因为履历上的不完整，也做不了红衣大主教。而且巴黎圣母院和亚眠大教堂的红衣大主教，按照惯例都要由法兰克人担任的。”奥古斯丁说道。

“他现在已经是法兰克公民，籍贯不成问题，如果从最底层一级级培养上来，说不定真能接任那个位置。”教皇说道。

“以他的心性，根本受不了教堂清苦安静的生活，如果他真能耐得住寂寞，当上了圣母院的红衣大主教，我估计他下一站就是您现在这个位置了。”奥古斯丁笑着说道。

“我也觉得如此，”教皇也笑道，“为了避免不被他赶下台，我就不培养他做红衣大主教了，不过该给的奖励还是不能吝啬，这张大赎罪券我签了，估计够小家伙吹嘘一阵子了。”

“十九年前，我用‘大预言术’加快时间流逝，制造出山体自然崩塌的假象，救了卡隆一命，但却加重了使用‘精神迷雾’救走西蒙的曼妮所承担的罪责。当年我间接害了她，现在我的学生却为她求情，看来一切都是命数。”奥古斯丁微叹道。

“这件事你已经向我抱怨过好几次了。此事虽然由我提议，可你当时也没怎么拒绝，毕竟贵族的势力不能太强大，否则民众心中就只知贵族，不知教会了。而且能和西蒙早点分手，对她来说未必就是坏事，你当年也不看好他们的。”教皇说道。

“听说卡隆在法兰克南部秘密组建了个石匠联盟，准备再次举事？”奥古斯丁问道。

“确实有个石匠联盟，叫做共济会，至于是不是卡隆在背后操纵，暂时还不好说，不过即使是卡隆在背后操纵，那他也只是个傀儡，这种严密的半军事化半宗教化组织，他这种粗人还远远想不出来。”教皇说道。

“当年光明教会的第一批传教士，就是从法兰克南端的布经岛登陆之后开始传教的，因此法兰克南部也是我们的传统信仰区，看来我有必要往那里走一趟了。”奥古斯丁说道。

“小家伙要是在巴黎闹得再大一点，我就可以亲自去打他的屁股，不过他竟然自己安分下来，看来我这法兰克一行又得推迟了。”教皇说道。

“巴黎即将出大事，您这个时候去巴黎，会让人怀疑那件事与我们有关系。”奥古斯丁道。

“嗯。”教皇微微地点了点头。

四天之后，在庄重的沐浴祈祷之后，教皇英诺森三世签署了他登基以来的第一张大赎罪券，其内容大致如下：

曼妮夫人早年交友不慎，误入歧途。然而这些年投身佣兵界，已经用勇气、忠贞与信义证明了自己的忏悔之心。本座认为其已经依靠自己的努力，洗刷了身上的大部分罪孽，为嘉赏其向善之心，特赐予此大赎罪券，洗清其身上所余之小部分罪孽，使其恢复纯净无罪之身。望其能洁身自好，远离匪友，勿要辜负光明之垂怜。

大赎罪券若是赐予罪有可恕之人，则失去了其赦免一切的意义，因此一般都赐予罪无可恕之人，可由此而引发的争议也相当之大，因此历任教皇在签署大赎罪券时都是慎之又慎，宁肯不签，绝不滥签，否则就不是彰显而是损害其威信。

若是没有这张大赎罪券，曼妮夫人至少在道德和舆论上永远无法翻身，算是罪无可恕，然而人们对她同情甚多，她在佣兵界的实力和表现也是有目共睹，因此赐予她大赎罪券，不仅没有使教皇遭到太大的非议，反而使他的威望又上了一个不小的台阶，普通信徒中开始传颂“公正、明察、仁慈的教皇”的诸多光辉事迹。

大赎罪券并没有寄出，而是留在了圣城归档，然而上面的内容却通过魔法传讯阵第一时间发往了各地的教堂，然后再通过教堂传遍大陆各地。收到这个消息时，曼妮夫人正在阔别近二十年的母校查理曼魔法学院的魔法广场上，进行主题为“佣兵十八年”的心路历程讲座，确认消息无误后，面对广场上来自巴黎各所院校的数千名师生，她竟然喜极而泣，泣不成声，讲座也一度中止。

最为惊愕的还属大皇子鲁曼因，他现在才明白，那天夜里艾伦来找自己，表面上是请自己帮曼妮夫人调解恩怨，其实是在向自己宣威，他是要告诉自己，我说要搞定大赎罪券，我就能搞定，我之所以提前告诉你，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怕兑现不了承诺出丑，我就是有这个把握。可是艾伦为什么要向自己示威，难道仅仅是小孩子的虚荣炫耀？鲁曼因开始还有些不解，不过当他收到苏菲亚几乎和他同时组建外籍军团的消息后，一切就明白了。苦笑了一会儿后，鲁曼因命令把曼妮夫人的大赎罪券其实是由艾伦搞定的内幕放了出去，他给自己添堵，自己也不能让他省心，他名气越大，恩怨是非就越容易找上身。

此时艾伦已经离开了巴黎。他本想多停留几天，亲眼看到图书馆破土动工，可是玛格丽特和青年唱诗班成员（主要是后者）觉得很丢脸，一刻也不愿在巴黎多待，执意要立即启程，他也只好跟着一起上路。修建图书馆的事，他已全权委托给盘牙和密特朗，另外雅克也表态说他会帮忙照看。他也不怕在他离开之后，有人刁难图书馆的修建，雅克亲手绘制的金字塔形钢架玻璃设计图出来之后，他十分满意，当即拍板命名为“大光明图书馆”，由圣母院下属的守护骑士全天候驻扎在工地，负责看护工作。

为了以示虔诚，玛格丽特、岚音、可蓝以及另外三十九名唱诗班成员，全部是徒步简装出行，华丽的丝绸衣服和舒适的皮靴一概不能穿，更别提佩戴珠宝首饰。每个人都身着麻布长袍，腰间束着一根草绳，挂着清水皮囊，斜背着一个布包，脚上穿着粗布平鞋，手里再拿上一根苦行杖，就是典型的苦修者装束。

他们呈一字长蛇阵逶迤前行在官道上，后面则跟着一辆宽敞的马车。艾伦就坐在车厢里，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思绪随着马车的轻微晃动而起伏。他回忆起了盘牙、梅林和萨博鲁三人回来时的情景。

“你们这几天去哪里了？”艾伦问道。

没人吭声。

“小黑，你说。”艾伦点名了。

“我们就是在周围逛了逛，巴黎实在太美了，不好好看看太可惜了。”萨博鲁眼神闪烁地说道。

艾伦摸出“艾伦之石”，正准备来个刑讯逼供，萨博鲁一看不好，直接窜了出去，三蹦两跳，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你别问了，我们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这时梅林开口道。

“你们都不是人类，是我带你们来这里的，无论你们做了什么事，最后擦屁股的都是我。”艾伦说道。

“首先要声明，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只是对一些事情感兴趣，特意去了解了一下。因为我们不是人类，所以就算我们知情不说，那也是我们的自由，而你连知道都不知道，更加没有责任了。”盘牙说道。

“你们说的肯定是一件坏事，而且是很坏的事情，你们告诉我，我提前去阻止，岂不是更好？”艾伦皱着眉头问道。

“如果厄运注定要来临，而我们又破坏了厄运原定的轨迹，厄运就会以其他方式来显现，甚至可能降临在我们身上。”盘牙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去了解它，不知道岂不是更好？”艾伦问道。

“我们了解它，是为了避开它，而不是更深度地卷入它。”盘牙说道。

“如何避开它？”艾伦又问。

“远离巴黎。”梅林道。

“这么说，巴黎会出现大灾祸？”艾伦问。

“没错。”盘牙道。

“会是怎样的灾祸？”艾伦问。

“可预测的厄运不是厄运，可了解的厄运也不是厄运。厄运之神如同其他神一样，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你以为那就是它，其实那未必是它，你以为那不是它，其实那就是它。”盘牙说道。

“有事说事，怎么说起绕口令了？”艾伦郁闷道。

“总之你就别问了，你越想阻止小的灾祸，越会导致大的灾祸，就像你阻断了涓涓细流，最终会导致洪水倾泻。”盘牙说道。

这时有人从外面用力拍击着车厢，“砰砰”的声音打断了艾伦的思绪。他掀开帘子一看，是满脸怒气的玛格丽特。

“有事么？”艾伦问道。

“我们的脚都磨起血泡了，你却坐在马车里，不太好吧。”玛格丽特说道。

“我的脚可比我的屁股结实多了，我就是连续走三天三夜脚也不会疼，但坐半天马车屁股就疼了，所以你们磨练脚，我磨练屁股，都是在磨练自己身上最柔弱的地方。你们以为走路对我是一种折磨，却不知是让我在享福。”艾伦辩解道。

你坐马车还有理了？玛格丽特眼珠子一转，说道：“我们决定离开官道，走田间小路，这样能更好地了解民众的生活。”

“你们是想念泥土的松软吧。官道太硬，你们的脚都那么娇嫩，怎么受得了。”艾伦笑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我是告诉你了，你可以扛着马车和我们一起走，这样等遇到了平坦的道路，你又可以继续乘车磨练你柔弱的屁股。”玛格丽特说完，就指挥着唱诗班的成员下了官道，走进了一片绿油油的麦田。不过他们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土地上，往后仰倒，双手垫着后脑勺，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和飘过的白云，闻着身边泥土的腥味和麦苗的清香，再也不愿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