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失落的时代

艾伦强自镇定下来，问道，“大长老想与我商谈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灵语说道，“传说之中，三叉戟群岛是海神的兵器三叉戟所化。它直直地指向大陆，如果以它的方向画一条无限长的虚线，就会穿过狮心岭，穿过莱茵王国，最后抵达阿尔卑斯山脉的最高峰勃朗峰，那里不仅是神恩大陆的最高点，也是神恩大陆的重心。这条虚线再一直往前，会把整个大陆分成面积完全相等的两部分。”

“一直以来，我们海族都认为这象征着海神的旨意，要求我们占领大陆，传播海神的荣光。所以这么多年来海族一直在谋划着进攻大陆，六百年前发生了第一次海人战争，现在在人族和海族高层中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很多人都相信第二次海人战争即将来临。你的老师是奥古斯丁先生，这方面的事情你想必早有耳闻吧。”

艾伦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人族的大人物都认为海族的入侵为时不远，特别是在得知你们的神语者觉醒之后，他们更加地紧张。”

灵语微叹了口气，说道，“问题就在神语者这里。三年前，惊涛城海神殿的海神像不翼而飞，化成一缕海神之灵，进入了神语者体内。当我寻到神语者时，她已经完成了第一次觉醒，她告诉我，海神并不是要我们占领大陆，而是……”说道这里，灵语颇有些迟疑。

“而是什么？难道和每年侵袭惊涛城的海啸有关？”艾伦问道。

灵语露出了赞许的目光，说道，“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对神灵的意志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直觉。这件事涉及到我们海族最大也是最古老的一个隐秘，一旦传出去马上就会引起惊涛骇浪，不过到了现在，我不说也不行了。”

艾伦没有做声，双目直视灵语，等待他继续往下讲。

“现在的海族历史，都是从海神波塞冬赐予海洋生物灵智，使他们进化为海人开始记载。但海洋的历史，要比这悠久的多，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史前时期，除了我们巨壳族保留了一些残存的文献，所有关于这个时期的资料全部被销毁。在这个已经几乎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时期，主宰海洋的神并不是男神波塞冬，而是海洋女神多丽丝，当时海洋中并没有什么王族，而是有一个唯一的皇族，就是人鱼族，因为海洋女神多丽丝也是人身鱼尾，人鱼族就是她的后裔，拥有她的血脉。”

“后来男神波塞冬出现了。有的记载说他和多丽丝是兄妹关系，有的是说他们是夫妻，还有的说他们是情人。总之，他们之间的关系曾近很亲密，但后来不知何故，爆发了冲突，自那之后，海洋女神多丽丝消失不见，波塞冬成为新的海神，而人鱼族也从皇族的位置上跌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五大王族，加上后来的海龙族，就是现在的六大王族。关于人鱼族的定位，后来曾有过争议，一些新晋的王族怕人鱼族卷土重来，危及他们的地位，主张对人鱼族赶尽杀绝，但是一些暗中怀念海洋女神的海族，则持反对意见，后来此事不了了之，因为有人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波塞冬的真身也是人形鱼尾，和人鱼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在海神没有传达明确的旨意之前，人鱼族可以享有贵族的地位，但不得成为王族。而人鱼族之前的所有历史，甚至整个海族之前的所有历史，都成为禁忌，所有的文献资料，都被成批的销毁。新的史学家开始出现，新的历史开始被记录，史前时代结束了，海洋进入了海神波塞冬的时代。因此我们巨壳族的一些影子史学家，也把史前时代称为多丽丝时代，或者海洋女神时代。”

“史前时代早已结束，除了我们巨壳族的一些影子史学家冒着危险在研究这段历史外，几乎所有的海人都不知道它曾经存在，它对海族早已失去了意义。可就在三年前，得到海神之灵的神语者觉醒后，传递的第一个海神旨意就是，海洋女神多丽丝还会卷土重来，每年侵袭三叉戟群岛的海啸就是由她掀起，海啸的威力逐年增大，表明多丽丝的意志也越发强大。等到海啸彻底淹没了三叉戟群岛，多丽丝将会重新降临，找回属于她那已经失落的时代。”

“故事真是精彩，可是这是你们海洋的诸神之争，又与我们大陆和人族有什么关系呢？”艾伦问道。

“觉醒后的神语者，不仅告诉我们海啸是海洋女神所为。更进一步指出，海啸的源头，就在狮心公国的鱼嘴湾。鱼嘴湾是个天然的避风港后，因为海湾和外海的接口处非常狭窄，海浪很难涌进去，海湾里面风平浪静，所以你们人族认为它就像是一个鱼嘴。不过从天空看去，鱼嘴湾更像是一个瓶口细长的水晶瓶，而我们巨壳族的影子史学家则称它为宝瓶湾。据说宝瓶湾是海洋女神手里的生命之瓶所化，生命之瓶是比海神波塞冬手中的三叉戟威力更大的神器，相传里面装着无穷无尽的水，仅仅流淌出一些，就成为了现在的海洋。”

“很长一段时间，生命之瓶都在沉睡，它瓶口流出的海水微不足道，所以掀起的海啸我们也可以承受，但是这些年，瓶口流出的海水越来越多，海潮越来越高，海啸越来越猛，海水大量地涌入惊涛城，如果按照这个节奏下去，不用多少年，海啸就会将三叉戟群岛完全吞没。”

“我之所以要和人族和谈，有两层意思。第一呢，既然我们海族之前误解了海神的意志，那么就不会再把占领大陆当做我们的目标，人族和海族完全能够和平相处，毕竟海族要在陆地上生活还是非常的不适。而且极力主张统治大陆的银鲨族和娜迦族现在完全决裂，裁决和南茜双双身亡，两族都是元气大伤，而巨壳族虽然也希望占领大陆，但并没有银鲨族和娜迦族那么热切，而我作为大长老，也是巨壳族出身，也可以牵制一二。剩下的三个王族，海龙族，章鱼族和巨鲸族，则可以说对入侵大陆几乎完全没有兴趣。”

“这多亏大长老神机妙算，要说对海神的虔诚，您当属第一。”艾伦突然说道。

“娜迦族和银鲨族的决裂是我一手策划，梅凯琳死时我就在现场，我也出了手，到了现在，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更大的隐秘都讲给你听了。无论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我都不会介意，因为恢复海神的荣光就是我的使命。”灵语平静地说道。

“唉，您和我们人族的老头子没什么区别，告诉我这么大的秘密，就等于把我拉上了贼船，我想不同意也不行了。那么第二层意思呢？”艾伦问道。

“这第二次意思嘛，就是想和人族一起，在宝瓶湾的瓶底开凿一条运河，和莱茵河连在一起。”灵语说道。

“瓶底都破了，瓶口自然也失去了威力，这个想法确实很毒辣，可是对海族有利的事，人族为什么要答应呢？”艾伦反问道。

“对你们人族自然好处极大，而对狮心公国更是意义非凡。这样一来，海族再也没有理由去入侵大陆，战争的阴影彻底消散，你们人族头上始终高悬的那把剑不复存在，仅此一点，重要性就无法估量，而狮心公国作为海族和人族战争的前线，更是避免了一场浩劫。相反，如果你们拒绝在宝瓶湾底开辟运河，海族会有比以前更为充足的理由和动力去进攻大陆，至少也要把狮心公国给占领下来，甚至还包括莱茵王国的一部分，由我们亲自动手去开凿通往莱茵河的运河。到那个时候，无论大陆上其他地方的人族是袖手旁观，还是再一次组成联军，对你们人族，尤其是狮心公国，都不会是好消息。这一点，不用我细说，你和你身后的人族高层，也肯定能想明白。”

艾伦想了一会儿，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你们海族的意思差不多就等于说，要不帮我们开凿运河，要不我们就打上去自己来开凿，反正这条运河我们是挖定了，你们看着办。我想人族的高层不会这么容易就范吧，他们宁肯再和你们打一场战争，也不愿让史书记载他们曾经屈服于海族的淫威，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意味着光明神对海神低头。就算你们海族打下了狮心公国，挖通了运河，也肯定守不住，人族迟早要反攻过来，那个时候，运河重新被填上，你们所有的牺牲和努力也会尽数化为海中的一团团泡沫。”

“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你而不是索菲亚，甚至也不是狮心公爵的原因，因为我认为你能够说服人族的高层接受这一提议，而无论是索菲亚，还是她的父亲狮心公爵，都很难做到这一点。”灵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