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强者之心

“呐，昨晚的地罗珍珠鸡好吃吗？“梵带着诱惑的神情，用青葱玉指轻刮了一下威廉挺直的鼻梁。

威廉大眼睛眨呀眨了两下，伸出粉嫩粉嫩的小舌头舔嘴唇，露出羞涩的馋像。

“想不想天天吃呢？”梵好笑地看着威廉。

“想。”威廉点点头，难得地说了一个字，声音稚嫩清澈。

“那就要跟姐姐一起采地罗果咯，想要最最好吃的地罗珍珠鸡，当然要最好的地罗果，要不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威廉看看地罗果，又看看梵，轻轻点头。

这两年来，威廉一直跟梵在这小山谷里生活，这里没有其他兽人或者智慧生物，从牙牙学语到歪歪扭扭学走路，威廉每天的生活，就是跟在梵屁股后面，一起洗衣做饭，喂饱自己之余，还要精心护理山谷中圈养的一大群珍珠鸡，这是他们每天的重要口粮。

梵一直用她的方式带着威廉，两人就像普通百姓一样过着看似普通的日子，闲暇之时，梵跟威廉讲述从书上看来的，各个种族有趣的故事与历史，但从不提及他的身份与使命，而兽皇陛下对此不闻不问，也从未出现在威廉面前。

这是个完全避世的地方，威廉从来没有问起过父母的事，没有任何家庭作为参照，在他小小的心灵里，父母是一个完全没概念的事情，威廉只知道他很喜欢姐姐，跟姐姐一起很开心，姐姐就是他的一切。

等到威廉能拿稳笔的时候，梵开始教威廉写字与阅读书卷。从满周岁开始，威廉显示出远远超越这个年龄的强大记忆力与领悟能力，现在刚满两周岁，已经能够自己阅读梵专门为他准备的那些书卷，虽然基本上很多书威廉应该看了也不知道是啥，但似懂非懂也学了不少不知道对不对的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里，威廉的生活内容就多一个东西，采地罗果。

在开始的一个月里，威廉採摘的地罗果，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被梵认为是合格的，其余的都被梵舍弃了，每天采摘一百颗，这几乎占去了威廉一整天的时间，还不一定能完成，但有梵陪着，威廉一点也不觉得累。

直到三周岁多一点，威廉已经不把这个只需要花半个时辰的工作当回事了，但是地罗珍珠鸡是百吃不厌的，所以还是每天都要采摘。

四岁的时候，威廉长高了一点点，体魄也显得稍稍强健了一些，威廉每天吃的地罗果珍珠鸡，在苍穹精灵的食谱中，除了美味之外，也是强身健体的无上珍品，长期食用是可以对身体各方面潜力有很大提高的，也就梵有个牛得能上天可入地的母亲，才能这么大手笔让这姐弟两天天有的吃。

“好了，我的小威廉，姐姐今天要交给你一个任务……”清晨，梵把威廉带到小木屋外，指着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微微笑着说：“姐姐想要做一个新的很好吃的菜，嗯，我想小威廉也会很喜欢的，但是缺少了一个材料，需要你上到山顶，把最新鲜的绫罗笋採摘一片回来给我。”

小威廉睁大眼睛，努力抬起头，看着几乎与白云重叠的山顶，用力摇头说了两个字“太高”，想想又补充了三个字，“做不到”

“没有试过，我的小威廉怎么可以说做不到呢？“梵半蹲下身子，温柔地理了理威廉的衣襟：“这个世界上，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小威廉知道吗，我们高等兽族，在许多许多年前，只是森林里的小动物，就好像你经常看到的，大牛牛，小羊羊一样，而许多许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凌驾万物之上，俯瞰一切生灵，这是因为，我们从来不说‘做不到’三个字。我的小威廉，你要记住一句话，想要得到别人得不到的，就要做到别人做不到的。“

小威廉歪着头，看着梵，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冒出一句让梵完全意料不到的话来：“想要永远跟姐姐在一起，也需要如此吗？“

“那当然是的咯……”梵没想太多，随口就顺着威廉的意思应了下来，话说出口后，才留意到威廉深邃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别的意思，不禁吓了一跳，瞬间竟有一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梵楞了一下，佯装板起脸，伸出白嫩嫩的手指狠狠刮一下威廉挺直的鼻梁：“你这小滑头，不就爬个山嘛，好像说得很了不起一样？你去不去，不去今天没饭吃，姐姐也不吃，饿死算啦。”

“去。”威廉重重点头，转过身一溜烟往山路跑去。

看着威廉渐渐没入林间的背影，梵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随后又忍禁不住轻笑了一声，暗骂了一句”以后不能再给他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书了。“

梵转身慢慢走回小屋，片刻之后也没再把威廉的孩子话放在心上，毕竟威廉才四岁。

对于只是四岁，体质没有经过特别强化训练的威廉来说，独自爬到山顶再下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并且，这还是威廉第一次离开梵的视线单独行动，梵数次想偷偷跟在威廉身后尾随保护，但她知道，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一定会忍不住出手相助，那威廉也就得不到成长了。

在梵的心中，觉得威廉是一定可以独自完成的。从威廉两岁的时候，能够自己完成地罗果的收集，完成这个需要极致观察，极限耐心，极度认真的任务之后，梵就对威廉有了一种毫无道理的信心。

原本四岁的年纪，在人族中早就好进行正式魔源亲和测试了，但威廉没有。

这种测试，实际上也是魔核的首次激活尝试，而人族魔核的激活秘法虽然流传众多，但真正绝佳的方案，却只掌握在各个大家族或某些顶级机构手中，并且是属于最核心的机密，是绝无可能外传的，在高等兽人各大血缘家族中也是同样如此。兽皇手中，当然掌握了兽族最为奥妙的相关秘法，但并不适合给人族使用。

所以，按照计划，威廉必须在12岁之前回到人族中去，12岁是人族激活第一个魔核的最后一次机会。

在数千年种族生存的压力下，人类也好，兽人也罢，12岁身体基本上也就成长的差不多了，就算要传宗接代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曾经漫长到影响了数十代人的残酷种族大战，让苍空生灵的成长期进化得极短，而壮年期却超长，以人族百年开外的平均自然寿命，一般十二三岁的时候就算长大成人，70岁之后，身体才真正步入缓慢的衰退期，就算生命普遍超过三百年的苍穹精灵，三十岁也勉强算成年了。

对于人族来说，超过12岁这个年龄，能够再度激活魔核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少。在实力强大的家族中，如果族人第一次激活魔核失败，或者结果不尽如人意，就会想尽办法对身体进行针对性的调理，然后在12周岁的时候，施行二度激活。

在回到人族之前，梵所能给予威廉的，只有一颗强者的心，还有尽可能多的知识，任何兽人或精灵的身体培育秘法，用在威廉的人族身体上，都是不专业且不负责任的。

太阳下山的时候，威廉终于回来了，带着一片青绿绿的绫罗笋，还有一身的伤痛，也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摔了多少跤。

听到屋外熟悉的脚步声，梵忐忑了一整天的心情，突然被巨大的喜悦代替，打开门见到鼻青脸肿带着血痕的威廉，泪珠也马上从梵的脸上滚落下来。

第二天清晨，威廉踏着晨曦，又走上了爬山的小路。原本梵是打算让他歇息两天，起码等身体恢复一些，但威廉却自己一大早就出发了。

六周岁的时候，小威廉已经长成一个小少年了。

又是一年春来到，又是一个千篇一律的快乐清晨，威廉爬起床来，洗刷之后，惯例来到隔壁找姐姐，他已经闻到早餐的香气了，好像还格外浓郁，必定是一顿分外丰盛的早餐。

“小家伙，快点来，吃早餐咯……”梵惯例笑盈盈地招呼威廉，只是往常温柔的笑容，今天似乎有些不自然。

威廉坐到餐桌边，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大快朵颐，看了梵一眼就不动了。

“小家伙，快吃啊，愣着干嘛呢”梵露出惯例的温婉浅笑。

“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威廉皱起眉头，眼中的深邃让梵觉得自己早已里外都被看透。

“呃……你，你说什么？”突然被威廉这么一问，梵准备了整个晚上的话，一时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姐姐这几天没胃口，就是有心事，就像书上说的那样。”

“威廉，我……”梵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本来就沉重的心更加纠紧起来。

威廉没有说话，看着梵，静静地等待答案。

“我的威廉，姐姐要离开你了……”说到这里，梵不自禁伸出娇嫩玉手，紧紧抓住威廉的手掌，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叹了口气说：“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去到别的地方，开始学习一些重要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姐姐觉得应该要告诉你。”

“姐姐不去？”威廉眼中闪过前所未见的东西，梵心中突然泛起巨大的伤痛。

梵用力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下来:“是的，姐姐不会跟你一起去。我的小威廉，你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跟姐姐在一起吗？”

原本按照计划，梵应该告诉威廉，人类要来侵略兽族的领地，要侵犯梵的家园，梵要去保卫自己的家园，然后把威廉送到一个特别的地方去学习本领，以后才能帮助姐姐赶跑人类，守卫姐姐的家园……

但梵实在是做不出欺骗威廉的事情来。

在兽皇的计划中，威廉六岁之前，只让梵自己带着生活，让威廉对梵产生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感情，这是对后续计划的一个重要筹码，是威廉忠于兽族的重要保障，有着这么一层血浓于水的感情筹码，再加上一些别的手段，才能把威廉牢牢控制在兽族手里。

但梵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想欺骗威廉。从情感的角度来说，六年来，梵是真心喜爱说话不多却懂事乖巧的威廉，打心里梵都把威廉当做亲弟弟来看，哪怕放开这一层面，从对兽族最为有利的角度而言，梵也不认为威廉是那么容易欺骗的，等到他长大之后，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受人摆布的棋子，梵总觉得，那对兽族会是一场灾难。

梵打算从整件事的源头，从兽人与人类的恩怨说起，把通盘计划都仔细说与威廉听，威廉知道之后，愿不愿意去执行，梵不想让威廉有任何的勉强，至于兽皇老爹会有什么想法，对于梵来说，那都是浮云。

这个计划说来话长，说到桌上的饭菜都冷透了，两人也没有动一筷子……

静静听完梵的讲诉，威廉稚气的脸上从头到尾都毫无表情，只是眼神慢慢变得混沌茫然，茫然中又似有一些无法理解的存在互相抗衡着。

“威廉……我的小威廉，你怎么了……”梵看着威廉前所未见的茫然无措，心中也六神无主。

威廉陡然转醒，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一脸稚气不知不觉消失殆尽，回复了深邃的眼神仿佛透过梵的双眼投射在她心里。

“姐姐……放我走，或者杀了我，我不做棋子。”

威廉轻柔如情人耳语声音，却在梵心中投射出愤怒、失落与绝望，梵无端地肯定，这就是此刻威廉心中所想。

“傻瓜……”梵把威廉紧紧抱在怀里:“姐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任何人都不行。我们离开这里，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