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鬼影

当青面骑士死去之后，局面就不是任何人能够控制的了，最终的结果谁也无法预料。八一中文江遥盘算着，如果自己能坚持击杀七八百人，大概就可以找到脱身的机会了。

然而，在他视线顾及不到的角落，八门大炮的炮口已经抬起，瞄准了他即将落足的八个可能的地点，将他周边过五丈的土地全部纳入了攻击范围。

黑幽幽的炮口无分敌我，接下来，必然会是血肉横飞、人命归西的场面，但玄罡高手挨了这一下，也将筋断骨折，甚至横死当场。

“住手！”突然有声音穿越了混乱的战场，刺入每一个人耳中。

正在厮杀的士兵们动作一缓，江遥顺势后移，架住斜撩过来的一杆樱枪，将那巨熊般的魁梧军官击退。

“都住手！”喊声重复，是出自那持戟的白袍小将之口。本有些犹豫的士兵听清了他的嗓音，纷纷停下了动作。

“老薛，你乱喊什么？”巨熊骑士朝小将怒目而视。

白袍小将扬起一块沾满血迹的布片，一双虎目含泪，满脸痛苦之色，用颤的嗓音道：“老赵是被浮屠教所杀，跟姓江的无关，我们找错人了！”

他旁边站着一位白衣女子，正是刚才失踪了一小段时间的杨落。在众多军士的包围下，谁都没看清她什么时候又出现的。

巨熊骑士怔了怔，吼道：“什么狗屁话！什么找错人了！至少老青就是死在这狗贼手下！”

白袍小将道：“这是老赵的血书，你过来看！”

“老青都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屁用！先给老子砍他娘的，再去找浮屠教算账！”巨熊骑士说着挥舞樱枪朝江遥杀去，周围的士兵也蠢蠢欲动。

“住手！”白袍小将暴喝，把手中画戟往地面重重一戳，叫道，“现在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我命令你们，马上住手，放他出阵！”

这时江遥正一剑斩在巨熊骑士枪杆正中，巨熊骑士双手剧震，连退了四五步才停稳，喘着粗气叫：“姓薛的，你今天要是放跑他，老子跟你恩断义绝！”

白袍小将仰面闭上双眼，淡淡地道：“错已酿成，无法挽回，所有的罪责就由我来承担吧！”他陡然提高音调，“戊队戌队听令，分开阵势，让他出去！”

军令如山，戊戌两队即使再有怨念，也只能听从主帅号令，如潮水般分向两边，给江遥空出一条路来。

江遥在近千号士兵带着仇恨和不甘的眼神中，大步走出去。

临走之时，巨熊骑士向他大吼：“姓江的，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一定割了你的脑袋给老青上坟！”

对于这样的言语，江遥只是冷笑：“你会跟他合埋在一起。”

走出军阵后，他又回头盯向白袍骑士，问道：“杜山在哪里？”

白袍骑士摇摇头：“不知道。他跑得太快，我们没有追上。”

江遥不掩恶意地出一声嗤笑，然后收剑归鞘，加快脚步，将背后那片被血肉掩盖的土地抛在脑后。

独行一段路，一个人的脚步逐渐变成了两个人的脚步。白衣女子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真是一场令人遗憾的误会。江兄，你或许杀得太快了些。”

“不杀，就会被杀。”江遥低声道，“我给过他们机会的。”

他闭上眼睛，青灰死前四分五裂的面孔就在黑暗里浮现，那凸出的眼珠、狰狞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反胃。不知为何，经凉风一吹，他身上那股血腥的气息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浓郁了，士兵们嘶喊着死去的场景不断在他眼前回放，恶臭的味道萦绕身旁，让他有一种恶心欲吐之感。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被自己撕掉的那张地狱图卷，仿佛冥冥中有一双苍白之手将那张不复存在的画卷再度于他眼前展开，画中的幽冥恶鬼愈来愈鲜活，那一张张狰狞面孔与方才倒在血泊中的士兵们越来越相似，破碎残肢如同蛆虫一般，好像就在他脑中蠕动着……

江遥皱了皱眉，努力把这种恶心感觉压下去，道：“刚才多谢你了，不然死的人会更多。”

杨落跟在他身后，虽看不见面容，但听她的语气是在笑：“不用谢我，你应该谢另一人。”

“哦，是谁？”

“喏，她就在前面。”杨落伸手一指。

江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赫然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前面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边跑边叫：“江大哥，江大哥！”

“杜鹃！”江遥见她能跑能跳，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他远走百里、杀得血流成河，正是为了这兄妹二人。既然杜山已经逃脱，杜鹃也安然无恙，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来。

杨落笑道：“方才多亏了杜姑娘，她手中保存着赵烈死前所写的遗书，这才能澄清误会……”

江遥突然打断她：“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臭味？”杨落面露疑惑之色，抽了抽鼻子，正要开口，忽见身旁江遥瞳孔一缩，呛地一声拔出了斩影剑，指向前方。

这时杜鹃已经到了近处，本是欢欣雀跃的神色，但一抹暗褐色光华映上她面孔，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笔直往那灰朴的剑尖上撞过去。

“小心——”

杨落身影一闪，冲过去将杜鹃揽住肩膀抱起，往前跑了好几步，才从那一抹令人心悸的暗淡轨迹下逃脱。

她放下杜鹃，恼怒地向江遥喝道：“江兄，你在干什么？”

杜鹃还不知自己已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满脸迷糊地朝江遥望来，道：“江大哥，你拿剑指着我干嘛？”

江遥死死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凝注了半晌，一字一顿地道：“你不是杜鹃！说，你是谁？”

他眼中看到的不仅是少女，更有另一个虚幻的影子与少女的形象不断交错变换着。那是一个浑身血污、长凌乱、伸着长长舌头的吊死鬼，五根枯瘦的手指上留着尖利的指甲，正朝他露出阴森恐怖的笑容！

吊死鬼身上散出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但杨落却恍然不觉，一只手搭在杜鹃肩膀上，蹙着眉头道：“江兄，你没事吧？她就是杜鹃姑娘啊，你认不出来了？”

“闭嘴！”江遥喝了一声，剑尖往杨落的方向偏了几寸，道，“还有你，到底什么人，竟敢伙同这恶鬼害我！你把真正的杜鹃藏到哪去了？”

“喂，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就是杜鹃啊！”那吊死鬼一样的少女向前走了几步，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这才几天没见，你不会连我长啥样都忘了吧？”

她显然不相信江遥会真对自己出手，径直朝前走去。随着她距离接近，江遥的剑尖也抬得越来越高。

“不要过去！”杨落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