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誓死
青面骑士眼皮猛跳，盯住那种被憎怨恐惧涂满的黯晕的轨迹，霍地端起了掌中大枪，酝酿着风暴般的力量，未蓄至顶点，便往半空刺出。
江遥贴着狂暴的枪尖滑了过去，右掌挥出，带起一道黯淡的弧线。青面骑士一枪击空，暗叫不好，然而未及收势，便蓦然惊觉一抹深沉的颜色已至眼前。
原来那轨迹也只是残影。
青面骑士心中长叹一声，死于这样莫可匹敌的剑之下，不冤了！颈部的皮肤贴上了那夺命的冰冷，他终不能挡下此剑，却没感觉到太多不甘。
早有觉悟了！他闭上眼，再无一念。
许久的沉寂。
颈上依旧感觉着剑的冰凉，预想中的黑暗却没有降临。青面骑士开口问：“怎么还不动手？”
“我不想制造无谓的杀孽，叫你的人退开！”战马之上青面骑士的太过高大，江遥只能仰起脸来，用剑尖抵住他的咽喉。
青面骑士淡淡地道：“今日之局不死不休。你想要走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杀了我，再杀掉其他一千两百人，这样就没人挡你的路了。”性命悬于敌手，他的语气仍从容不迫，如同谈论西山的晚霞。
江遥道：“可是你手下的士兵却不这么想。”
眼见领陷入敌手，周围的骑兵都不敢上前，沸腾的杀气已然跌落。不远处另外两名领，白袍小将和魁梧骑士亦都闭口不言，他们虽然早已做好战死的决心，仍无法眼睁睁看着青灰就此丧命。
江遥环顾四周，骑兵们的眼神哀伤而愤怒，但还保持着克制。这就说明事情并非无回旋之余地。他说：“你们让出一条路，我保证他毫无伤。”
士兵面面相觑，原本誓死一战的决心开始动摇。
这时青面骑士蓦地睁开两眼，厉声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忘了我的命令了吗？无论死多少人，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黄昏军团决不允许后退！给我杀——”
最后一个杀字出口，穿金裂石，激震全场，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在胸中鼓荡。上千人的士气就被他整肃，整个军阵的气机融为一处，以江遥所在之处为核心，惊涛骇浪般朝这边挤压过来。江遥纵有八阶的修为，在此战阵冲击之下也不由失神了一瞬，然后就闻至少听到四五道劲风从身后逼近。
而青面骑士吼完这一声后，眼中浮现一抹无奈与决意，用咽喉朝江遥的剑尖撞去。
江遥及时回神，身如电掣，瞬间便闪至青面骑士另一侧，收回长剑，用左手扣住青面骑士喉头，逼得他再也无法出声。他留在原地的残像则被长枪捅得粉碎。
“愚蠢顽固的家伙，既然你这么不把性命当回事，那就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你的忠实手下是怎么一个一个倒在你面前的！”
江遥冷眼看着五六名靠近的铁卫，在铿锵碰撞的杂音中，猛地一脚踢出，重重踏在前方一人胸前。那人偌大的身形像稻草一般横飞出去，一路撞翻好几名同伴。随后斩影剑出尖锐的呼啸，一瞬间便割开了两人的喉咙，飞溅的血液朝天喷射。
“杀——”
十余名铁卫呐喊着冲过来，他们的银灰铁甲蒙上了一层碧幽的影子。当第一人跨入五步距离内、将枪尖刺向江遥跟前的时候，灰褐色剑华霎时水银泻地般充斥了空间，占据了视野，十余名铁卫在那短短的失神后便再也无法醒来。
“十五……”江遥报了个数，抽空看了青面骑士一眼，剩下的话没说完，声音就被山呼海啸似的喊杀声压了下去。
“杀——”
若洪流宣泄，周围无数兵刃递过来，前后左右，所见皆敌。他们的修为虽然一般，但在军阵中的气机却相互勾连，形成锁链，浩浩然朝江遥绞杀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一口剑俨然已经顾不过来，江遥猛吸一口气，周身的景象忽然急剧旋转，附近的空间就像破碎了的琉璃渣子往里陷去，疯狂扭曲着。
恐怖的吸力拉扯着周围的每一个人，铁卫们前冲之势迅疾，身体更是被无法抗衡的巨力拉扯着往前跌去，扑入那片扭曲的空间，顿时四肢被撕断扯裂，成为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事。包括青面骑士在内，一瞬间，就有数十人失去了生命，但依然有更多的士兵前仆后继地朝这边冲杀。
箭已射出，再无回头之余地。随着直冲云霄的人吼马嘶之声，漫天溅起的血花成了战场的主色调。江遥被这股血色浪潮夹卷其中，顿时身不由己，陷入惨烈的厮杀。
混乱的场面中，没人注意到雪荼靡和白衣女子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杀！”这一声怒吼由江遥出，竟然盖过全场，令所有人耳膜刺痛，沸腾血脉的力量瞬间尽数倾泻，骤然爆到了极致的殷红色泽让附近骑兵惨叫着坠马，周围十数名铁卫也被巨大的冲力带得翻倒，紧随其后的阵型稍显混乱，但又很快恢复，朝这狂风暴雨的正中心推涌过来。
江遥再无暇顾及后果，如疯狂的野兽出怒吼，施展撕开对方阵势。挡在他前面的人都成了骨肉塌陷的酱饼或飞跌的碎纸片，直到最精锐的黄昏骑卫队迎上来，才阻挡这头凶性大的野兽。
前方五十余人，皆为四阶以上的高手，他们的气机融洽契阔，隐隐然铸成一道钢铁般的壁障，竟将江遥的封住。
江遥心知若与这些人短兵相接，必将是一场更为艰苦的鏖战，当即调转方向，闪入军阵的另一头。
“铿——”一剑挥出，灰褐色剑晕莫可匹敌，在人群中扩散开来，不知有多少兵刃和肉体被分割断裂，血肉在空中飞溅，精钢所制的盔甲也没能挽救流逝的生命。
江遥所过之处，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杀得固然畅快淋漓，但身上也增加了许多伤口。这些久历沙场的精兵，悍勇狠厉之气乎常人想象，拼着一死也要给江遥身上留下点记号。整座军阵将他困于其中，令他如陷泥淖，纵以他之强，仍无法正面迎对众人攒簇围击，只能顺着阵势稍稀一些的空隙游走，在葬送敌人性命的同时，自身体力和精神也正飞消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