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回一份大礼

此刻的嘲魇就是一个瞎子哑巴,包裹在飓风之中,看不清,也说不上话,只能依靠渊龙斩维持着身姿。

不可能。

怎么会......

短短几日,凌少群的功力怎么会变得如斯可怖?

别说以他一人之力,哪怕十个嘲魇,都挣脱不了这个强悍的枷锁。

继续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然而,让嘲魇绝望的事出现了,一把两人高的石剑慢慢从地里拔起,凌少群再次放出招式--崛地起刃!

泥泞淘尽,沉棺沙海。

已是穷途末路的嘲魇咬了咬牙,心道:你不是要见人嘛,那我就让你见个够!

用尽全身力气,嘲魇朝一侧石壁扑了过去。石剑以义无反顾的姿势紧追不舍,与他的距离缩至最短。

电光石火间,嘲魇从石壁隐秘处拖出一人。

那人微微垂着脑袋,襦裙轻裳,梳着俏皮的发髻,整个人清清瘦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起。

凌少群这一剑是带着恨意去的,琉璃月的仇,南霜穆的仇,根本没想过要停下来。

所以,当嘲魇身前出现一个挡箭牌时,他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只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凌少群立即撤回七星莫绝,可是剑意凛然,急不可收,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剑扎进南霜穆的身体。

石剑在皮肉上一厘厘化砂,凌少群心底最坚固那面盾牌,也在一厘厘瓦解冰消。以至于嘲魇带着南霜穆消失许久,他都还未从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来。

青翎跳下洞穴,见只有凌少群一个,着急慌忙地问:“人呢?”

凌少群瞳眸失色,许久才答道:“跑了。”他抿了抿干涸的唇说:“带着南霜。”

青翎一愕,然后了然地点了点头:“我通知他们。”

在拿起骨龄牌之前,他顺带提道:“西暮子也跑了。”

凌少群:“嗯......嗯?”

......

嘲魇没有往树林方向逃跑,而是回到了长期生活的溶洞,那里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等着他取走。

将南霜穆放下,嘲魇快步走到一块人高的石头面前,双手用力将石头移开。

装蛊虫的酒壶还在,密封完好。

他捧起酒壶,正思索着哪个出口最近,蓦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其他路口都被堵住了,走水路。”

他猛地扭头,洞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青衣男子,那人姿态随意,双手交于胸前,竹簪束起的头发长及腰际,除此之外,一切掩埋在黑暗中捉摸不透,看起来不像穿越者,也不像镜人。

嘲魇不语,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对方。

见他水泥柱子一样半晌不动,西暮子啧一声,从阴暗中走出:“地君让我给你带句话,好生活着,自求多福。”

这回嘲魇总算动了,不过没啥表情,就是少了几分警惕之心,还有抱壶的手换了一只。

西暮子神色古怪地动了动眉角,心想这个大傻子莫不是以为自己去度假的吧,还带壶酒,怎么不干脆把衣服被铺收一收一起带走呢。

西暮子:“你确定带那玩意儿?”

嘲魇冷言:“不用你管。”

西暮子翻了个白眼,我才没那闲工夫管你,好走不送。

嘲魇擦过他身边,风风火火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一把捉住西暮子的手。

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一跳,西暮子捂住手臂往后弹了一步:“哎哟,你不认路还是不会水,有话就说别拉拉扯扯的。”

嘲魇直奔重点:“心脏什么时候给我?”

西暮子捂住手臂的手立马转移到胸口处:“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救你你还想杀人灭口。”

嘲魇厉声道:“别跟我装傻,泺喧说过完成任务会把‘心脏’给我,‘心脏’呢。”

“他的心脏你问他要去啊,捉我干嘛,男男授受不亲你没听过吗......”

西暮子又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时双眼撑得比铜铃还大:“你说泺喧答应给你‘心脏’了?怎么可能,‘心脏’没了整个超凡实境就毁了,你说他答应把命给你我觉得更靠谱。”

嘲魇收起所有情绪,表情再次冷到极点。

从见到凌少群好胳膊好腿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一刻起,他便觉得不对劲。泺暄千方百计让凌少群入魔,又岂是那么容易放过他的。

如今凌少群不光毫发无损,而且攻击力剧增,健康得老虎都能打死几只,也就证明了一件事,泺暄根本没打算对付他。

所以,被利用的,大概只有嘲魇自己了。

嘲魇横眉怒目,火冒三丈恨不得把整个泺汐源给烧了。

西暮子权当又一只傻二哈被地君骗了狗粮,颇为同情又有点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什么愁什么恨你找他理论去,快走吧,我只是来传话的,被逮住可不关我事。”

嘲魇回头瞥了一眼草窝上的人。

他原本觉得,把南霜穆留在身边是个负累,被刎颈盟四处搜刮不止还要照顾她的三餐一宿,拖泥又带水,早该抛弃掉。

但现在形势看来,人不能交回去了。

嘲魇一个弯身,动作利索将南霜穆架到肩膀上。

“高人。”西暮子甚为佩服地给他竖了个拇指:“逃命健身两不误。”

嘲魇没理会他,快速穿过洞口,像个勤劳的搬家工人,拎包扛柜上工去了。

金丝洞内火把通明,一片兵荒马乱,在刎颈盟卖力搜寻的同时,嘲魇已经带着神志不清的南霜穆潜入水底,悄然离开了。

半天后,聆信子突然响起,那头传来阿桑的声音:“他们从莱茵河这边出来了!”

---------------------------------------

人去镂空的箬伢镇,寂静多日后,再次升起一股炊烟。

规规矩矩的方形窗户被一只竹竿撑起,里面钻出一个棕色脑袋。

木子阳习惯性地左右张望,虽然知晓这个荒废的镇子不会吸引任何生物来光顾,但他还是一再确定后才放心。

木子阳生活在箬伢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里舒适安逸,远离斗争,恰好容他苟且偷安度过余下的日子,等哪天有个幸运儿闯了关,他便也顺其自然离开这个让他惶恐不安的世界了。

身后突然响起’砰”一声,还拴着木栓的大门被人强行踢开。

木子阳惊了一乍,几乎是下意识的,左手扶住窗缘,右手招出弯月大刀。

如果来者是镜人,他直接解决,如果来者是寻仇的,他也不怕一战,万一出现的是凌少群,木子阳便立马跳窗跑路。

可是,当他转头看清来人时,打心底只想诚恳地问一句:你谁?

嘲魇一脸脏兮兮,身上衣物本来就不多,已经被撕烂成条,里面全是惨不忍睹的伤口,他抱了个壶,肩上还扛了个姑娘,乍一看就是个强抢民女的地痞流氓,也难怪木子阳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木子阳还在把人赶走和自己跳窗之间摇摆不定,嘲魇抢先他开了口:“你叫木子阳,职业盗贼,之前是共玄会的人,后来投靠了刎颈盟。”

木子阳脸色骤变,这个人了解自己过去,是个不可控的角色,他不想惹麻烦,赶忙上前把门合上。

嘲魇用手肘抵住门:“我来找你没有恶意,只想让你帮一个忙,事后我可以给你......”

给什么给,木子阳什么都不想要,关门的心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强烈了,那扇门在两人之间左右摆动,相持不下。

嘲魇:“你还差一件兵器,我可以给你抢回来。“

听到这话,木子阳浑身一颤,突然就没力气了。他和隐凡地君之间的交易,这个人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他也是地君的人?

慌神只在刹那间,嘲魇身子一闪,已经越过木门来到屋内。

虽然心底浪潮翻滚,但木子阳仍装作镇定地说:”就凭你?你哪个团队的?“

“我不需要团队。”语气平淡,却明显夹杂了三分傲气。

“呵......”木子阳正要嘲讽一番,忽见来人五指一缩,一把蛟骨大刀倏时横在两人之间,刀身修长,通体灵光,吸风饮血,锐不可当。

是渊龙斩!

嘲魇平日里整天穿戴斗篷。很少在人前露脸,木子阳认不出人来也很正常,但这把刀他不可能不认识。兵器榜排名前十的兵器,每个穿越者都背得滚瓜烂熟。

木子阳震惊道:”你是......?“

嘲魇:“现在知道我有能力帮你抢到兵器了吧。”

这是包赚不吃亏的买卖,嘲魇有十足把握木子阳会答应,可是下一秒他却见木子阳痛快地摇了摇头。

嘲魇蹙眉:“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已经放弃了,我现在只想活着离开这里。”什么心脏什么赏金,于木子阳而言,都没有命重要。

“放弃?”嘲魇森然冷笑起来:“你以为泺暄会放你走?”

木子阳的脸闪过一丝不安,他何尝不也担心过这个问题,但他什么都不要,泺暄没必要跟他这种小人物过不去。

嘲魇:“就算泺暄肯放过你,传鸟会善罢甘休吗?你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交不出心脏,就是一颗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弃子,必死无疑。”

木子阳脸色一白,有点绷不住了。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前后无路的境地。

木子阳双眉紧锁,沉默好久,最后还是妥协了:“你要我怎么做?我只是个盗贼,能力有限。”

嘲魇将南霜穆放下:“只要帮我看好她就行,五天后,我拿兵器来换人。”

离开前,嘲魇强调道:”不要让她跑了。“

木子阳见女子身上扎着绷带,又有新伤,都残成这样了,还怎么跑?

他的视线慢慢往上移,越看越觉得眼熟,当发现对方竟然是南霜穆时,简直想立马把这块烫手山芋给扔了,可是嘲魇已经消失得彻底无踪。

烈阳高挂天穹,在大地上照出一层灰白的光晕,嘲魇踏着满地残叶,灼热得仿佛被魔鬼附身。

“凌少群,来的不往非礼也,就让我回你一份大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