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武圣

萨吉迈步进入茫茫沙海，一步步向西北方向行去。抬头远望，目光所尽之处，连绵的沙丘起伏不绝，毫无生命迹象；但萨吉却知道并非如此，在他的真气领域感应中，地底同样是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哪怕抓起一把沙子，里面也有着数不清的生命。由于资源有限，这里的掠食者将自身消耗维持到最低，隐藏地更好，捕食更迅捷有效。

萨吉并没有在沙漠中飞行前进，而是边走边修炼。他好像一台不眠不休的机器，白天，顶着烈日在高温下修炼；晚上，沐浴着月光星光在寒冷中修炼。他有时会进入沙漠地底，在地底施展领域和枪法；有时进入空中，迎着沙尘狂风挥枪。渴了，从沙子中取水；饿了，猎杀沙漠生物。

大羯帝国共有四名修真者，慕容洸排名第三，排名第四的叫阿迦陀。当石傕和焦教授拦住萨吉时，大羯帝国皇帝、耶律齐、慕容洸和阿迦陀都在皇宫。大羯皇帝想看现场直播，于是把众人召集过来。耶律齐是大羯皇帝的叔伯辈，在朝中享有很高威望，大羯皇帝有什么事都愿意找他商量。

直播由焦教授和慕容洸二人配合实现。焦教授将萨吉、石傕二人的画面和声音通过魂识交流传给慕容洸，慕容洸收到后呈现出来。慕容洸虽然战斗力排第三，但他的领域能力却是第一，能把画面和声音非常逼真地通过领域进行模拟。此时慕容洸在空中呈现出来的立体画面简单明了，没有背景，只有萨吉和石傕二人。

当画面出现时，众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萨吉样貌。那是一名眉目开朗的阳光少年，干干净净，朴朴素素，手拿一杆枪，看上去既不威猛，也没有杀气，更没有高手风范，很难把他与灭杀两支百人飞龙铁骑队、击败两名武尊联系在一起。

倒是石傕看上去比较扎眼。石傕一出现，大羯皇帝立刻皱眉说道：

“老石怎么看上去这么凶？说话声这么阴森？平时看着挺和善的啊？是不是模拟失真？”

当听石傕说到“…修真者不能杀凡人？…凡事都得讲证据，否则就成污蔑了…”时，大羯皇帝连连点头，点评道：

“老石这话说得讲究，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当听石傕继续说到“…往茫茫大漠中一扔，除了我们二人和大羯皇帝外…”时，大羯皇帝和其他几人都笑了。看来老石还蒙在鼓里，不知自己被老焦曝光了，老焦暗地里搞事情的习惯一点儿没变。

石傕和萨吉交手后，意料中的三两下结束战斗并没出现，反而是石傕落入下风，大羯皇帝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当石傕被萨吉一枪穿透胸膛时，直播随之终止，大羯皇帝脸色难看。

大羯皇帝让阿迦陀骑乘皇家最快的雄鹰赶去现场，其后三人坐立不安，在皇宫等候消息，期望老焦重新把直播画面传过来。

但老焦的直播再也没来，过了一天多，阿迦陀的直播来了。慕容洸把画面呈现出来，大羯皇帝和耶律齐发现石傕和焦教授已经死了，每人中了三枪。

大羯皇帝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本想把极限武者扼杀在摇篮中，但极限武者似乎一直都在，就等着谁去激发，而他恰恰就是那个去激发的人。更可怕的是，这位极限武者比历史上那两位更年轻，实力更强！

与周边国家的战争得由进攻转为防御了；另外，必须立刻与魏国修好，赔偿战争损失；不知那小子记不记仇？以后睡觉得警醒着点儿了。

与大羯皇帝满腹心事不同，此时耶律齐正暗自庆幸，而慕容洸则在反思做人有原则果然没错。

萨吉枪挑二百飞龙铁骑、击败两名武尊、击毙两名高阶修真者的事迹变成传奇，像风一般传播出去。先是在一天内传遍了修真界，此后几天又从修真界传到凡人界。修真者坐不住了，武者沸腾了。当修真者和武者得知萨吉正向神塔方向行进时，已在神塔附近的继续留守，没在的则不约而同向神塔赶去。

萨吉在大漠中修炼了四十余天，一声长啸，从地底突了出来，冲入高空，随之落到地上。他看到远方出现了绿色，顿时心情舒畅。这么多天来，黄沙漫漫，景色一成不变，周围阒无人迹，走兽鸟雀全无，萨吉憋闷坏了。

萨吉快步向沙漠边缘走去，远远看到熙熙攘攘，人影攒动，不禁心中激动。重回人间了，真好啊！

让萨吉意外的是，这群人竟向他迎了上来，比他还激动，有人边跑边喊：

“萨小子，老夫智赛张良，谋比孙武，学超孔孟，勇过荆轲，跟着老夫，保你踏上人生巅峰-”

“萨老板，俺有一把子力气，以后出行开路-”

“萨大侠，咱家一身好武艺，今后赴汤蹈火-”

“小萨哪，小女年方二六，出落得美若天仙-”

……

更夸张的是，一名流着两行鼻涕、手拿半截烧火棍的小男孩也夹杂在队伍中，跌跌撞撞地奋勇前冲，眼神热切，活像儿时的自己。

“不会吧？”萨吉吓了一跳，难道事发了？赶紧跑路！想到这里，萨吉背后双翼“唰”地展开，如利箭般冲上高空，向西北方飞去。

萨吉在一座小镇附近降落下来，去镇上找了个饭馆大吃了一顿。尽管这里很偏僻，但人们谈论的依然是他的英雄事迹，只不过传得很离谱，说他环眼豹头，身如铁塔，一拳击出，两千铁骑变成肉泥；一口气吹飞俩武尊，两巴掌打死俩修真。

萨吉全身冒汗，自己离人们的期望差得有些远啊，但好在这里没人认得自己。吃完饭后，萨吉进入小镇西北方的大山，继续行去。

萨吉的传奇自然也传到了曼尔镇，曼尔镇自萨曼尔先生后再度热闹起来，每天都有熙来攘往的人群在萨吉家老宅周围转悠，更有专业风水人士把萨吉的与众不同归因于老宅中那株参天大树。

历史最强极限武者？听到这一消息，萨吉父亲心中大慰。他本来一直在为儿子无法修真而惋惜，但没想到自己的惋惜完全是多余的，他认为的绝境在儿子那里竟是通天大道。

萨吉的弟弟萨柯受到哥哥激励，每天枪不离手，加紧猛练。

但曼尔镇最忙的既不是萨吉父亲，也不是小萨柯，更不是镇长大人，而是治安官罗伯特。罗伯特如今以指点萨吉人生方向的启蒙导师自居，他每天除了维持治安外，其余时间都待在萨吉曾请他喝过酒的那间小酒馆，免费喝两杯酒馆里最好的酒，这期间把他如何为萨吉指点迷津，萨吉如何把羯虏打得满地找牙吹得天花乱坠，让听众们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叔孙宫不负所托，回到魏国后，魏国很快便派出一名修真者、两名高阶武者驻扎在曼尔镇，保护萨吉家人。

在莽莽大山中行进了几十天后，萨吉突然在一座山顶停了下来。新增一千零二十四条经脉中的真气已达到饱和，下一步是对真气进行压缩。由于要同时压缩这千余条经脉中的真气，萨吉需要投入大部分精神力，于是他站定身形，准备完成压缩后再继续前进。

萨吉枪杆驻地，双目微闭，静静地站着。一天，两天，…，到了第五天中午，“嗡嗡嗡-”，萨吉身体发出高频震颤，周围树叶无风自动，“沙沙沙”，枯叶落了一地；萨吉有一瞬间从原地消失，只有衣服和灵晶枪留在原地，接着又重新出现，似乎刚刚的消失只是幻象。

在刚刚那一刻，萨吉身体在震颤中瞬间分解，又瞬间重新组合在一起。经由分解重组，萨吉的身体变得更加完美，找不出一丝杂质，整个人变得清灵通透。他向前走了两步，原来站立处留有一些灰色粉末；微风吹过，粉末随风消逝。

“呼呼呼-”，两千零四十八条经脉中的真气不需要萨吉控制，自行运转起来，真气品质变得越来越高，真气压缩得越来越密实。

转眼间，萨吉身上的两块暗灵晶板完全消失，转化成真气汇入经脉中；吸收完灵晶板后，经脉对真气的吸收并未停止，萨吉身上的暗灵晶软甲越变越薄，跟着完全消失。当真气吸收结束时，萨吉手中那杆暗灵晶枪也未能幸免，细了足足一圈。

萨吉内视体内，发现两千零四十八条经脉中的真气完全达到饱和；出乎意料的是，如今他经脉间同样分布着稀薄的真气。也就是说，他整个身体都成了真气容器，容纳的真气量比一般飞升境修真者的灵气还多得多。

萨吉真气领域作用到灵晶枪上，眨眼间，他手中枪消失，化作真气分布到了身体中；萨吉伸出手，“呼呼呼-”，一杆暗灵晶枪从手中向两个方向长出。他模仿原来枪中的暗灵晶丝线纹路，重新凝练出一杆更适合自己的暗灵晶枪。

萨吉控制真气向体外涌出，“呼-”，一念之间，包裹全身的暗灵晶铠甲在体表生成。他重新内视，发现经脉间的真气已几乎用光了。

“没想到，经脉数量达到两千零四十八条后，整个人竟然发生了本质变化。”萨吉眼中流露出惊喜。

他背后双翼“唰”地展开，双脚在地面一蹬，“嗖”地一下，萨吉竖直向空中飞去，速度越来越快，直接冲出了依星大气层，进入太空，看到了依星全貌，也感受到了在地底重力修炼室中感受过的真空和失重。

“这一幕先祖当年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如今自己也经历到了。”萨吉兴奋地想道。

“不知那名坐在三角形异兽身上、朝自己微笑的人是谁？是外来者？还是本地修真者？神塔不知是不是跟他有关？”

在这一刻，萨吉竟然想起当初在地底突破时，心神沿参天大树出来时看到的那个人。那人如果是本地修真者，自己不可能战胜他。萨吉有一种直觉，那人如果出手对付自己，自己将毫无反抗之力。奇怪的是，修为越高，这种无力感反而越强烈。

现在想来，自己不可思议地走到如今这一步，一切源头竟然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而那个梦又与天降神塔联系在了一起。真的是先祖托梦吗？萨吉越来越怀疑。如果是先祖托梦，先祖怎么不给自己更多他自己的信息？萨吉隐隐觉得，这一切都与神塔有关，或者说与降下神塔的人有关。

当到达最高点后，萨吉又向地面回落，最后如一颗流星般向地面坠去，轰隆一声砸落山中，吓得鸟兽纷纷逃避。

这之后，萨吉一边赶路，一边稳固新近突破的修为。除非进行激烈战斗，萨吉体内真气不会消耗，他只要正常饮食便足以提供飞行、赶路以及低烈度战斗所需的能量。

萨吉走过高山，越过大海，穿过城镇，在十六岁的某一天，他远远看到一座高塔矗立在山巅，散发出震撼心灵的力量。高塔位于连绵的群山深处，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终于看到了！”萨吉心中激动。自从做了那个梦后，掌控神塔便成了他的目标，如今神塔终于近在眼前。

萨吉进入附近的一座市镇，立刻发现自己成为注目的焦点。他把灵晶枪化作真气，收入体内，空手沿大街走去。好多天没正常吃饭了，他准备找地方大吃一顿。

正走着，忽然一群武者从一座酒楼中涌出，快步向他走来。让萨吉诧异的是，走在最前方的两人他竟然认识，正是被他扔上鹰背的大羯帝国那两名武尊：麻迦和伍德。

麻迦和伍德两人走到萨吉面前，单膝跪地，低头抱拳，把萨吉吓了一跳，忙向旁边一闪。跟在麻迦和伍德后面的武者眼一花，发现萨吉如瞬移般向旁边挪了五六米。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武尊，但没有一个人看清萨吉是如何移动的。

萨吉问道：“二位这是何意？”

麻迦道：“尊者大人，我二人当日被您饶了一命，对您甚是感激仰慕；其后我二人从大羯皇朝致仕归隐，此生愿追随于您，恳请尊者应允。”两人口中的尊者是武者对极限武者的尊称。在有武者见证的情况下单膝跪地，低头抱拳正是武者世界追随者的正式礼节，相当于一种誓约。

“做我的追随者？”萨吉也知道追随者。许多低阶武者会追随高阶武者，形成一种主仆式的共存关系。

“这两人很年轻，已经是武尊，还有提升潜力，虽然不能修真，但如果好好栽培，将来也有希望与高阶修真者抗衡；自己将来肯定会像先祖那样走出去，就让他们为父母和弟弟提供些许庇护吧。”

想到这里，萨吉回到两人身前站定，双手光芒闪烁，各凝练出一块圆形暗灵晶牌，分别递给两人，然后将两人扶起。

麻迦和伍德接过暗灵晶牌，凝目向内部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牌内有一株茂盛的大树，树干和枝叶占满了圆牌上半部分，背景明亮；密密麻麻的根须占满了下半部分，背景稍暗；明暗部分被中部代表地面的线条分隔开。

一个人站在树下，正举目远眺，看相貌正是萨吉；萨吉侧后方站着一个人，是麻迦（伍德）自己；在大树另一侧，一个小男孩在练枪，一名中年男子在指导，一名女子在旁边观看，这三人应该是萨吉的家人。

整幅图画用简洁明快的线条勾勒而成，色彩分明，活灵活现，生意盎然，温情弥漫，透出一种安详宁静的生命气息。

“谢少主！”两人呆呆地盯着手中的灵晶牌，心驰神摇。不要说在暗灵晶牌中作画，就是用体内真气生成一颗小小的灵晶球，在场没有一人能办到。少主难道超越极限武者了？两人心中震惊。

其他武者看到萨吉展现出的不可思议的能力，也是心中震惊，纷纷围拢过来，不顾身份地去看麻迦和伍德手中的暗灵晶牌。当看清之后，众人甚至有了一种也要做萨吉追随者的冲动，还好都硬生生忍住了。

与麻迦和伍德一起过来的这些武者是这个世界排名前列的武者宗门的一派之主，如极武门、沧浪宗、黑龙会、乞活帮、升米道、天盛教等等，修为都达到武尊，麻迦一一为萨吉作了介绍。萨吉精神力境界很高，扫一眼或者真气领域覆盖过去，所有人的样貌便会记得清清楚楚。

在这个世界，武者处于凡人顶端，但处在修真者之下，是不上不下的存在。武者中出现一名极限武者，既是凡人界的大喜事，更是武者世界的大喜事，众武者自然神情振奋，赶来庆祝。更重要的，他们要见证历史：极限武者有与这个时代最强修真者一拼的实力！

萨吉与众人一起吃过饭后，在酒楼中找了一间宽敞的房间，为众人讲解武道。萨吉的武道得自家传，并且参考了先祖笔记，另外他将体内经脉真正修炼到极限，突破武尊，达到一个更高的境界。他想把这些与众武者分享，提高这个世界武者的整体水平。

萨吉一边讲解，一边演示。他将经脉形成、调整、真气压缩等娓娓道来，并用真气领域在空中把有关内容演示出来。

众武者此时才真正知道了自己与萨吉之间的修为差距。萨吉的真气领域几乎能做到任何事情，隔空摄物、飞行等传说能力只是基础，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识。当萨吉说体内经脉的极限不是一千零二十四条时，众人已无话可说，他们体内的经脉数距离一千零二十四条还差得远；而当萨吉说经脉极限是两千零二十四条、并在空中将所有经脉用真气领域模拟出来时，众人差点儿晕过去。他们即便没被萨吉的观点震晕，也几乎在观看空中那复杂得难以想象的经脉线条时看晕。

众武者从萨吉的讲解中获益匪浅，许多人就此得以继续突破；更重要的是，他们把萨吉讲解的内容一丝不漏地记了下来，为后来人的修炼提供了参考借鉴。

此后过了不久，武者世界的实力划分发生了一个显著变化，变成六个等级：武士、武将、武术大师、武术宗师、武尊、武圣。

而萨吉作为创造出武圣并达到这一级别的第一人，永远载入了依星武道界和修真界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