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虺

天断山脉，谪仙洞府之中，梦魂枯坐在玉蒲团上已有两日。两日来他一动未动，始终平稳地吐息着，周身的阴阳道力亦是平稳地流动。

年幼时一次次冲击司命境，一次次失败的经历在他脑海中闪过。时隔六年，梦魂再一次冲击司命境，这六年的经历令他成长不少，昔年的迷惘在与家人的团聚中烟消云散，此时的他心中只有变强的念头，平静的道力被调动开始沸腾。

洞府之中，庞大的阴阳道力呼啸肆虐，但皆被一层微不可见的光罩锁定在一个范围内。梦魂端坐在道力风暴中心，任耳边如何轰鸣呼啸，道心微丝未动。

就在风暴肆虐到一个顶点时，梦魂睁开双眼，一黑一白的阴阳眼在刹那似是洞穿了时空，令他看到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在景象中，梦魂凌空而立，脚下是他出生的小渔村，正在被黑暗吞噬，无数冤魂恶鬼从黑暗中爬出，将一切活着的生物杀死吞吃，不消片刻小渔村便化为废墟，只留下断壁残垣。底下村民惨烈的哭嚎声，求救声清晰地在梦魂耳边响起，乞求他的……宽恕。

“能在突破时看到这副景象，我就放心了。在不远的未来，我的确是狠下心做了这件事啊。”梦魂长身而起，道力风暴溃散，他整个人的气势更上一层楼。“六年了，十五岁才达到司命境的阴阳眼天赋者，嘿嘿嘿，哈哈哈，我将刷新所有天才的下限，再反过来把所有天才狠狠打倒！”

心有所感的梦魂转身面对高耸的石壁，运起阴阳道力，右手凌空刻画，在纷飞的石屑中，大器晚成四个字铿锵有力地被雕刻在其上。

“看着吧师傅，在您飞升后，我将成为这个世界的顶端。”

……

回到小渔村后，徐若曦看到梦魂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成功突破了。“真是羡慕你们天赋者啊，说突破就突破，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我卡在天术境已经三年了，每次冲击都过不了心中的坎，可能我这辈子的修道之途就止步于此了。”徐若曦有些自嘲道。

梦魂闻言，心中暗想：“真正的天赋者在十五岁早已准备冲击太一境，哪里会像他一样。”不过想归想他还是开口道：“我说过，你要是能医治好我母亲，在我能力范围内，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要是你想冲击司命境的话，我可以帮你，你过不去的坎无非是心魔作祟，我可以代你承受。但是我帮过你这一次，你今生可能就真的只能止步于司命境了。”

见到梦魂说的如此严肃，徐若曦也只好讪讪摆摆手，表示她会多考虑考虑。

之后，梦魂见了母亲赵凌，在徐若曦的照看下，她的气色好转不少。孙靖这几日带着忆梦在院子里打熬肉身，梦魂已经将数本顶级锻体术的法门灌输给两人，只要勤加练习，一般的阶位高手都将不是他们的对手。

见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梦魂也就放下心来，他婉拒了徐若曦想要跟他一起去天断山脉猎杀妖修的请求，只身一人踏上了进山之路。

妖修，虺。从徐若曦那得来的情报看，这只妖修竟是一只虺，异书记载虺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可以说这只虺只要一直修行下去，千年之后便能化龙登仙。

“可惜你现在只是一只灵智初开的妖修，待你千年化龙，期间又会有多少生灵需葬身你口。”梦魂一边赶路，一边在心中暗想。

“得了吧，你就是馋人家的精血。”许久不出声的红莲业火在他的神识海中拆台道。

“对我馋人家精血，那到时候我杀了虺，它的精血都都给我炼体可好？”梦魂心情不错，一路上跟红莲业火插科打诨。

红莲业火悠闲地翘起脚，嗔道：“想的美，这些精血都归我。不过嘛，你努力努力，我到时候送你一个大宝贝，绝对包你满意。”

一日后，梦魂来到天断山脉的警戒线前，刚踏入一步，四周嘈杂的声音便消失无踪，这是妖修栖息的地界，亦是生人的禁地。

梦魂在山脉中左拐右绕，避开了几只妖修的地盘，终于来到了一处林地，不远处有一道瀑布自高崖倾泻而下，底部乃是一方深潭，一只长达三丈的漆黑巨蛇正趴伏于潭边。梦魂仔细观察，发现瀑布后有一处山洞，他需要的通心草正长于其中。

再说这虺，通体漆黑，于腹部处已长出四足，只待身后的蛇尾进化为鱼尾，便可称为蛟。其外，虺体内藏有剧毒，不慎被咬伤，就算是体魄强横如梦魂也难以讨得好处。

观察一番后，梦魂潜行绕到了瀑布上方，手中一掐诀印，磁煞阴极箭居高临下，电射而去。

趴伏在潭边的虺似是在假寐，当阴极箭临身时，它警觉地一扭身子，堪堪避开。意识到有人入侵它的地盘，虺张口一声狂吼，竟是有了几分蛟的气势。

“还挺狂，不过就算你是蛟，我今天也定要斩了你！”梦魂双手变化，连出数道诀印，“水君召来！”

瀑布一声轰鸣，被恐怖的阴阳道力截断，巨量的积水在空中汇聚，最后化作一只通体湛蓝的山君。

深潭处的虺昂起身子，腹部四足抓住崖壁的石块，飞快向上攀爬，同时张口喷出大团毒雾。

面对来势汹汹的虺，梦魂没有丝毫退却，虚空八臂悍然穿过毒雾，重重轰击在它身上。

不过这只虺离成蛟不过一步之遥，身上的鳞甲早已坚逾精铁，虚空八臂的重击也难以对它造成伤害。

“缚妖听令，困！”梦魂见状，诀印一转，崖壁上的土石隆动，分化出数道土鞭，将虺层层缠绕，拖入崖面内。

空中的水君清啸，御水杀向被困的虺，它身为至纯水体，无惧剧毒，且周身泛出的水纹，顺带净化了毒雾。

山石炸裂，虺愤怒地咆哮，令人窒息的妖力裹挟烈毒无差别向四周轰散。水君喷洒大量附着灵力的清水，净化着毒气。

黑影横空，虺后爪牢牢抓住山石，身子倾出，在刹那狠狠咬住了水君，将其拖拽至崖边，三丈长的蛇躯无情地缠绕而上，欲将水君绞杀。

半空的梦魂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手中诀印成形，一杆大枪虚影在他头顶浮现。正是之前梦魂想在开元镇越阶施展的司命境阴咒，锁魂鬼枪咒。

咒印成形的瞬间，虺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锁魂鬼枪咒，咒术如名，这杆大枪将直接锁定虺的灵魂，直至让长枪刺穿为止。

迫于本能的求生欲望，虺松开水君，从崖面一跃，向着底下的深潭跳入。

“锁魂鬼枪咒，疾！”梦魂并指如剑，锁定了虺。头顶的鬼枪宛如有灵，枪尖轻颤，一丝丝猩红泛开，随着一声破空之响，鬼枪如流光般刺出。

跃入深潭的虺依旧感应的到危机的到来，它在深潭底部搅动起万顷水流，同时一颗妖丹自它口中吐出。妖丹甫一出现，便操控了无尽水流，这是一条水虺，日后若是化龙，游归大海，将统领水域，司掌兴云布雨之能。

鬼枪杀至深潭上方，突然整个深潭底部传出恐怖的吸力，将所有的水流吸纳一干，虺盘踞在底部，口中一颗深蓝的水珠亮起一点微光。

“轰！”

万顷水流被压缩在虺狭小的口中，骤然喷射出去，其破坏力惊世骇俗。鬼枪正面迎上水流，当即被冲的飞上了高天。

见识到这一招的梦魂轻皱了一下眉头，道：“原本还想逼你动用本命神通，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望着干涸的深潭，梦魂掐诀，在一旁的水君形体崩散，化为水流，顺着石崖滴落。

没了水君跟鬼枪，虺终于见到了梦魂这个幕后黑手，它嘶吼一声，庞大的妖力涌出，托着它飞上了高天。

“哼，四脚蛇，未化龙也敢上天。”梦魂双手一合，喝道：“疾！”

一道猩红寒芒闪过，被水流冲飞的鬼枪受到梦魂的招引，再一次杀回。

虺吐出妖丹，其中蕴含的毒素足以让裂空境的强者饮恨。面对声势浩大的鬼枪，妖丹中激发出一道乌光迎上。

虺的本命神通灼血虺毒，看似脆弱不堪的乌光一接触到鬼枪，便响起剧烈的腐蚀声。

梦魂及时断开了与鬼枪的道力连接，灼血虺毒的诡异之处便是能顺着任何看似无形的链接腐蚀掉一切。没了道力支撑的鬼枪，不过片刻就消散在空中。

就算是梦魂断开的及时，还是受到了伤害，就在一个眨眼的功夫，灼血虺毒蔓延到了他的身上。恐怖的毒素让他浑身的血液像是燃烧了起来一般，不过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在神识海中，红莲业火手中漂浮着一团浊黄的光芒，正是它光芒刷动间，吸收了灼血虺毒。

“放心上吧，这点不入流的毒难不倒这些小家伙，展现你杀戮的本性吧。”红莲业火轻声道。

突然，一股暴虐的杀意充斥在梦魂心头，灼血虺毒的可怕连一般的裂空境强者都忌惮不已，如果对他无效，那虺不过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

梦魂发出类似野兽的吼叫，他直接冲向虺，鬼啸声响，灭灵咒撕开了虺的身躯。

虺吃痛下大怒，妖丹又激发出一道乌光钻入梦魂体内，然而梦魂丝毫不受影响，他双手插入虺破裂的伤口中，加速抽取精血。

虺见本命神通对梦魂无效，三丈长的身子扭曲缠绕，将梦魂紧紧勒住，大口一张，就要咬掉他的脑袋。

两道雷光闪过，雷兽匕首纵横斩切，大量鲜血从虺身上喷洒而出。脱困的梦魂反手一划，虺的怒吼声变成了惨嚎，鲜血止不住地从它口腔中喷出。

沐浴着虺剧毒的鲜血，梦魂念叨起邪恶的咒文，血液沸腾，开始炼化。

虺感受到致命的威胁，挣扎着扭动身躯，然而梦魂站在了它的脑门上，一拳重于一拳地打下，鲜血飞溅，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虺停止了无力的翻腾，从空中摔下，砸在了深潭边上。

一个时辰后，梦魂脱下血迹斑斑且破烂不堪的衣服，在瀑布底下洗净了身子，同时也采走了石洞中的通心草。

微风吹拂，深潭边上依旧水声隆隆，只是原本的虺化作了一堆毫无精气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