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但凡有一粒花生米

步云山下。

匆匆忙忙,人来人往,近来镇子里的江湖客格外多,偶尔还能看到披坚执锐的甲士。

日头高悬,阳光洒落到猪肉铺子前,一只嗡嗡乱飞的苍蝇,突然被一根凭空出现的竹竿点杀。

竹竿的主人似乎意犹未尽,又是连连出手,破竹竿上仿佛长了眼睛似的,没有任何苍蝇能够躲过去,一时间小摊上如同下雨般,耳边再也听不到嗡嗡的吵闹。

“老张你果然是练过的,厉害啊。”

掀开门帘走出来的李宣,眼中带着一丝惊奇。

能练武就是好,哪怕眼睛瞎了,还能用剑法杀苍蝇,前世的武侠小说里,绝世高手都是这么装X的,但这并不是让他惊讶的地方。

而是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竹竿被微弱的气劲包裹着。

‘唉,剑法我也会啊,可惜有心无力。’

嫉妒世人质壁分离,李宣心里跟提着的一壶葡萄酒般泛酸。

说实话,老张的剑法在他看来,也就稀松平常,但那一丝气劲,是自己目前难以企及的。

张缺二微微自得,咧嘴笑道:“粗浅把式,小李哥见笑了。”

剑法能入李宣的眼,让他觉得很自豪。

只不过他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前使出这几剑,连半分剑意都不会显露,现在居然泄出了一丝。

对于张缺二这种绝顶高手来说,这是肉身情况坏到极致的表现。

倒出酒液,那抹紫红色沉郁却又清冽,惹人陶醉。

“酒?”

“少喝点,对身体有好处。”

李宣没说话,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缺二心中一阵期待,细细品味着酒液,清凉酸涩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回味却又带着丝丝的苦,虽然不如烈酒香浓,但别有一番回味,仿佛浑身上下都涌过暖流,扫出灵台上的尘埃,让人觉得耳目一清。

枯槁的身体,好像焕发了一丝生机。

诸多经年累月的老伤,也有好转的迹象。

“小李哥,你这酒叫什么名字?”

张缺二咂摸着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红酒,少喝点对身体有好处,但一次不宜喝太多。”李宣收着摊子。

‘能让一品修为的高手恢复暗伤,莫非是天上带下来的琼浆玉液?小李哥不仅知道我道心有损,还知道我肉身破败,真是太贴心了,遇到小李哥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造化。’

老头心生感动,两眼发酸,好险没哭出来。

这几口喝下去,他肉身上的伤势恢复了最少三成,飞升天门的把握又增加了许多,这种恩情当下是还不清了,只能躬身抱拳。

“谢谢小李哥的酒。”

“诶,一点小意思,这酒我酿了很多,你想喝随时都行,什么谢不谢的。”李宣无语道。

老张头......酒量也太差了吧?

几杯红酒下去便开始又哭又脸红,别待会发起酒疯来,可了不得。

看着满头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张缺二,李宣坐到他身旁,拍了下他的肩膀。

依照经验来说,这时候得弄点花生米,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注意力引导到吹逼上。

“今天没生意。”李宣犹豫的看着张二缺失明的双眼,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咱们去逛青楼吹吹逼?”

“好啊。”

“你不是瞎子吗?”

“我突然能看见了……”

.........

太极道场上。

剑气长河去势不止,所到之处如雪崩滚落山巅。

青阳候杨庆眼中倒映着九天之上银河倒灌,面对着这般骇人的剑势,竟然生出一种无法抵抗的心思。

“不好!”

余丁眼中充斥着焦急,调转剑光,想要出手救人。

那把张缺二青年时傍身的白虹剑,却突然不听使唤似的,发出臣服似的哀鸣。

“师父的剑,在害怕!!?”

余丁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青阳候愣在原地,被雄浑的剑潮吞没。

虽然不知,这画卷到底是何等高人所留,也不知道这是何人留在公孙君身上的后手,但连师父昔日的佩剑也不敢应其锋芒,在画卷中篆刻这道剑意的人,毫无疑问是难以想象的存在。

莫非......是师父昔日的仇敌入陆地神仙了?

他顿时心如死灰。

完了。

青阳候若是死在步云山,还是被剑气斩杀,天下绝巅的剑客就那么几位,哪怕不是张缺二所为,大离也不会听你解释,到时黄泥巴落进裤裆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余丁想的没错。

“张前辈居然将剑意藏在画卷中,暗算青阳候!”

“唉,看来他是不想向大离妥协了。”

“这步云山方圆千里,恐怕要鸡犬不留,我等赶紧收拾家当出去避难吧!”

大殿中的江湖人士,已经呱噪起来,有几个势力范围在步云山附近的,已经慌慌张张的带着门徒离去。

步云宗的弟子们,则是尽皆神情惶然。

“嗯?”

身处汹涌湍急的剑潮中,青阳候突然发现,自己并未和想象中一样,被撕成碎片。

那股从他身上涌过的剑意,仿佛只是虚幻,有形无实。

其中夹杂的晦涩道韵和至理,在眼前划过,他已然物我两忘,又有些头昏脑涨。

像是一个初中生看到高等数学,明明觉得非常有道理,自己却半知半解的领悟不透。

剑意冲出大殿,他毫发未伤,甚至脸上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

“青阳候,你没事吗?”余丁紧张的问道。

“哼。”杨庆整理着凌乱的衣角,中气不足道:“本侯艺高人胆大,刚刚只是懒得躲开而已,这点手段还伤不了我。”

见这位青阳候还活蹦乱跳的,步云宗众人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原来是虚惊一场,但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

那副画卷!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公孙君,以及刚刚从半空中跌落进她手里的水墨画。

但凡不蠢的武人,都知道这副画卷的珍贵程度。

更关键的是,这幅画是谁所留?把这等珍宝放在步云山,又有何深意?

青阳候抑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故作冷静道:“咳咳,请教张前辈的事情来日再谈,本侯还有其他要事,先行告辞。”

说罢,他就带着儿子和亲卫们,浩浩荡荡的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