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醒来
水仙花街16号，路中间高大的梧桐树孤单单伫立着，满地的黄色落叶像极了黄昏，静静躺在滂沱大雨中。
浴室内水汽蒸腾，克洛艾美好的胴体在朦胧水雾中若隐若现，黄色泥水弄脏的白色长裙与蓬蓬伞被丢在一边，似乎是在无声诉说着刚刚才过去的一切。
“竟然会是她...”克洛艾沐浴着温热的水，低着头自言自语着，金色的微卷长发紧贴在她光滑细腻的后背。
“艾希达亚，教会叛逃的大主教...”暖色灯光下，她的眼神不断闪烁着。
书中并没有提到艾希达亚会出现在那里，但那位叛逃的大主教本就是高等阶的进化者，极有可能是等阶七甚至更高的隐秘存在。
那样的存在，是不是就超脱了书能够预言的范畴？
克洛艾并不能确定，说实话，走出库奇钟表店的那一刻开始，她脑海中对艾希达亚的印象就开始如墨遇水般淡化，她清晰记得二楼发生的一切，每一个字，与每一句话，但...却记不得对方的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因为无人在家，克洛艾只简略的裹着浴袍便从浴室走了出来，天气薄凉，但关好窗帘的房间还是温馨温暖。
如果有个壁炉就更好了，克洛艾想道，但立刻摇了摇头。
安装壁炉至少需要5路易的劳工费、材料费，更不用说后续烧炭的费用，对于目前的兄妹两来说，虽然能够承受，但克洛艾依旧是否决了。
很简单，可以有，但是没必要。
只是自己又需要买一把伞了，克洛艾皱着眉头坐在床上，那把跟随了自己不短时间的蓬蓬伞，因为黄色泥水的浸染，已经不可能洗干净了。
克洛艾就算再节省，也不愿意撑着一把肮脏的伞出门去，布图市的天气多变，秋冬季交替的时候，雨天偏多且阴冷，也不知道第一场雪，究竟什么时候能够落下来。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克里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书屋一楼的皮沙发上，壁炉中橘黄色的火焰如妖魔般跳动着，发出温暖的光芒。
“醒了。”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亚当放下手中的书，他的眼睛还残留着一丝丝金色的流光，这是完全开启能力之后残留的影响。
“已经下午四点了。”亚当拿起茶壶，给克里斯倒了一杯刚焙好的伯爵红茶，静谧的书屋中立刻浮动着醇厚的香味。
“怎...么了？”克里斯感觉自己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眼前飞舞着许多白色的小光点，同时后脑勺痛得厉害，似乎是被重击过。
“没什么，”亚当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红茶，语气低沉，“你中了女巫会的魅惑，被玛丽弄晕了，后来发生的爆炸又承受力不小的冲击，所以睡得久了些。”
“魅惑？”克里斯想起来，当时在面对女巫会的时候，自己的脑海中的确浮现了不少邪恶的画面，是中招了？但后面的爆炸是什么回事？
看着克里斯疑惑的神情，亚当犹豫了一下，目光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呆滞，他用空闲的手揉着自己的眉心，缓缓说道。
“准确来说...我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克里斯，我们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记忆出现了问题？克里斯心里一惊，下意识想到了阿米莉亚，和亚当不同的是，他完完全全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因为遗落...保护了自己的记忆，所以当阿米莉亚没办法删除甚至查看自己的记忆。
但表面上，克里斯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他尽量保持着自己脸上的疑惑，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行了，早点回去吧，对了，外面还下着雨，伞给你放在门口。”亚当沉默了一会之后，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这是...提前下班吗？克里斯眉头皱了皱，但也没有多问，从亚当的眉宇间，他能够看出太多的疑惑。
“嗯。”克里斯点了点头，觉得身体虽然虚弱，但基本的行走等动作还是不成问题。
外面果然还是大雨倾盆，布图市的下水道系统虽然做的不错，但地上还是积了过脚踝的水，好在今天穿的只是一双旧皮鞋，克里斯倒也没有觉得有多心疼，只是忽然怀念起以前世界自己那两百平米的更衣室了。
门...缓缓关上，把“哗哗”的雨声，隔绝在外面。
书屋内寂静，只需要炉火与壁炉火焰的“毕波”声交相辉映，像是在弹奏一首安静的协奏曲。
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但亚当却没有任何意外，看样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里有人，并且也在等待着对方出来。
“亲爱的亚当，十分感谢你的帮助。”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了煤气灯光下面，穿着西装燕尾服的伊西丝微微鞠着躬，脸上的微笑诚恳而温暖。
不过亚当却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身心都放在了眼前那本名为《记忆途径详解》的书上。
伊西丝倒也不恼，在很久以前，还在卡斯兰卡的时候，他和亚当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虽然后来因为某件事两人中间存在了间隙，但伊西丝一直认为，这并不能影响什么。
后来，因为那件事，亚当主动离开了卡斯兰卡，来到了布图市，不然的话，凭借守夜人总部的资源，比自己天赋更好的亚当，早就应该成为等阶四，成为守夜人的高级执事。
伊西丝在默默等待着。
良久之后，亚当捏了捏眉心，放下手中的书，偏过头看着壁炉中跳动的火焰，问道：“失去的记忆，能不能恢复？”
从中午苏醒到现在，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失去的记忆，能不能恢复。
在库奇钟表店二楼，亚当是最早醒来的，刚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记忆除了问题，被人为的删去了一部分。
这是属于欺瞒师的手段，记忆途径的等阶四，拥有着更加神秘莫测的能力，布图市何时来了这样的人物？
伊西丝看着自己的老友，缓缓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不可能亚当，被删去的记忆永远不可能找回，除非...记忆途径终点的那位...但，这更不可能不是吗？”
虽然没有明说，但亚当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记忆途径终点的那位神吗？且不说现在是神隐的时代，就算是在众神之战前后，神灵的踪迹也不是常人可以窥探的，一旦窥探，便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后果。
守夜人守则的第一条就是，不可接近神！
亚当明白了...自己心中的这个谜团可能只能永远埋在心底，也许以后有机会可以解答，但这个机会实在不大。
这次的行动比想象中还要危险许多，女巫会在布图市的部署，也要比守夜人预料的强上许多。
虽然被删去了许多记忆，但关于女巫会三人的记忆却是被保留了下来，所以亚当记得在那三人中，有一位权杖，女巫途径的等阶四——权杖女巫。
由此看来，那位神秘的欺瞒师...并没有恶意，不然的话，他完全没必要留下这些关键讯息的记忆。
似乎从贫民窟的爆炸事件开始，布图市的局势就越来越微妙，越来越复杂。
至于女巫会，这个与全人类为敌，信仰着原处邪神的组织，这群疯子，究竟在谋划什么东西？
亚当想着，脸上的刀疤在橘黄色光芒中，越来越狰狞。
外面的雨，大到好像是淹没了周围的一切。
克里斯艰难的撑着伞，行走在雨水澎湃的小巷内，他要走到独角兽街去叫马车，如果...马车夫们还愿意在这种天营业的话。
马上就要走出小巷了...克里斯忍受着浸满雨水的鞋子与裤脚，艰难跋涉着。
抬起头，却看见巷口，一个人正撑着雨伞，站在瓢泼大雨之中，神色严肃，看着自己。
“阿米莉亚？”克里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轻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