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黄金瞳
慢慢流逝的的时间，渐渐昏暗的巷落，玛丽撑着黑色的伞静默站在尸体旁边，无边的雨落得大而急，溅起盛开朵朵晶莹的花，她的脸，藏在伞下深邃的黑暗里，古老充满哥特式风格的建筑在渐暗的帷幕中与她一起静默，它们是时代的见证者，它们带来温暖与黑暗，投下的影子也带来阴影与罪恶。
远方教堂钟声在雨幕中响起，很孱弱，玛丽忽而转头，看向那条逼仄的巷子，她转过身，黑色的皮靴踏开一片片略显肮脏的水洼，顺着小巷慢慢往前走着，终于，在尽头拐角处停了下来，她缓缓偏过头，微微一笑。
一块破碎、被雨水完全濡湿的蕾丝花边，安静躺在黑暗的角落里。
水獭街，克里斯掏出钥匙，打开了楼下的大门，回过身看着撑伞站在雨中一大一小的两人，问道，肢体有些僵硬，问道，“要不要上去坐坐？”但很快便后悔了。
亚当笑了笑，“不了，明天记得准时上班。”说完，一只大手拍在小尼尔的背上，带着一同转身，往水獭街外走去，克里斯目送了一会，回身抬头看了看那潮湿破旧的楼道，摇了摇头...看来今晚就要和克洛艾好好商量换房子的事情了。
“克洛艾？”打开门，房间里面依旧昏暗，克里斯轻声呼唤了一句，并没有得到应答，自从上次从桥上回来之后，自己和妹妹之间的关系明显好上不少，虽然说平时克洛艾对自己依旧是爱答不理的，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冷着脸，好记得她把自己从威廉姆斯监狱接回来的时候啊...克里斯抚了一下额头，轻轻扭动墙壁上的瓦斯阀门，悬挂在房顶的煤气灯发出微弱“嗤”的一声，光亮骤起。
“克洛艾？”克里斯脱下守夜人标配的黑色皮质风衣外套和半高礼帽，因为雨天的关系，半高礼帽上也沾染了不少雨水，有些潮湿，如果有个壁炉就好了...克里斯暗暗想着，突然怀念起书屋里那个温暖的壁炉，不知道那附近有没有出租的公寓，独角兽大街离教会学校也不远，有轨蒸汽车也经过那，去哪儿都比较方便，就是购物是个大问题...
克里斯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向沙发，但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地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水渍？他蹲下身凝神看着，在煤气灯光的照耀下水迹格外明显，从门口开始一直延伸，尽头是...克洛艾的房间！
克里斯猛然感觉不对，快步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拍门，不过愣了一下之后改为了轻敲，温声喊道，“克洛艾...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询问像是落进了黑暗空洞的泥沼，克里斯心里一突，这个点不可能出现克洛艾在睡觉没听见的情况，那肯定是出事了！前天克洛艾就因为自己没去面试的事情，差点自杀，还好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危机。
“克洛艾，你在里面对吧，克洛艾！”心急的克里斯顾不上那么多绅士风度，用力拍着门，同时也在不断扭动着门锁，他并没有克洛艾房间的钥匙，因为在此之前，兄妹两人之间的话都很少，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克里斯的心像是沉入了万丈深渊，他往后退了一步，猛地撞在门上，弱小的木门发出一丝哀鸣之后，依旧紧紧关闭着，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克里斯心里有些发苦，早知道这样就强行把队长留下来了，凭他人高马大的样子，撞开一扇门难度应该不大，但是自己...
咬了咬牙，并没有停下来，克里斯不停撞着门，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房间内，沉睡的克洛艾悠悠转醒，她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在刚刚迷迷糊糊的过程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是克里斯吗？克洛艾想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很快便发现自己做不到，身体冷的就像是冰块，脑海中昏昏沉沉，而且伴随着剧痛的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连思考一些基本的事情都会引起剧烈的头痛。
房间里面略显凌乱，满是水渍，地板上，一双乳白色带有绣花的中跟鞋东倒西歪靠在床边，旁边还有一件被雨水浸透的白色长裙，和一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蓬蓬伞，上面的蕾丝花边有一处因为剐蹭而残缺了。
用尽全力的克里斯猛地撞在门上，原本紧闭的大门终于受不了连续的撞击，门锁脱落飞崩出去，克里斯瞳孔一缩，整个人失去了应有的平衡，重重摔在地上，但他已经顾不上疼痛，而是强忍着立刻爬起来，凌乱的房间让他眉头皱成了山川。
“克洛艾，克洛艾。”克里斯轻声呼唤着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的克洛艾“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眼，在她的视线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迷蒙的，包括自己床边的人影，但是她的内心，却油然生出亲密的感觉。
克里斯看见妹妹的样子，手直接覆在克洛艾的额头，瞳孔猛地一缩，烫，极致的烫！发烧了？而且还是高烧？今天是周五，教会学校下午并没有课程，再加上克洛艾已经没有了兼职，也就是说她中午就该回来了，可明明带了伞，为什么还会淋成这样？克里斯心里又气又急，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一孩子，怎么关键时候就这么虎呢。
没想其他的，直接把克洛艾的被子掀开想要抱她起来，但掀开被子的一瞬间，克里斯呆住了，此时的克洛艾只穿了一件乳白色带有蕾丝边绣花纹路的紧身内心，因为高烧的缘故，身体微微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克里斯的眼神不由自主在一些关键地方停留了一下，然后猛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慌慌张张跑出卧室，从门口的衣帽架拿下那间黑色风衣把克洛艾裹住，然后再从衣橱里找了一张小毯子披在外面，咬着牙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克洛艾抱了起来，有些跌撞的冲出门去。
“克里斯先生？”因为克里斯刚才撞门的动作太大，邻居卡罗尔夫妇正站在门口，正思量着要不要敲门问问，就看见克里斯抱着近乎昏厥的克洛艾冲了出来，卡罗尔太太慌张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克洛艾...克洛艾病了，”克里斯气有点喘，他才发现其实克洛艾要比自己想象中的重一些，毕竟身高摆在那里，只比自己矮一些，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卡罗尔太太，能不能麻烦您去街上帮忙拦一辆马车，外面雨太大了。”
“哦，哦，好，我这就去，”穿着较为紧身工作服的卡罗尔太太匆匆忙忙跑下楼去，因为动作太大的缘故，原本披在肩上用于防寒的小毯子掉落在了污渍遍地的楼道里，克里斯看了看旁边的卡罗尔先生，报以歉意的笑容，抱着克洛艾往楼下走去。
在卡罗尔太太的帮助下，马车很快便到了，抱着克洛艾冒雨上了马车，克里斯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看着闭着眼满脸难受的妹妹，他的心再次揪了起来，马车穿过车水马龙的水仙花大街，往不远处的教堂医院赶去。
克里斯走后，破旧的公寓楼重新恢复了平静，偶尔传来卡罗尔先生的怒吼，讲的大概是那条小毛毯被弄脏了的事情，但很快，便沉了下去。
天，慢慢黑了...走廊上的煤气灯缓缓亮了起来，但十分昏暗，好在这个季节已经没有多少飞虫，寒冷，是布图市秋末的主色调。
走廊尽头，阴影遍布，突然，一块阴影开始改变了自己的形状，一个高大的人影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守夜人布图市分部队长亚当眉头紧皱，他的脚步很轻，缓缓走在昏暗的走廊上，最终在克里斯家门前停住。
“咔嚓...”不费吹灰之力，门便被打开了，亚当看了看左右，微微弯腰进去，关上了门，走廊，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顺着水渍，亚当缓缓走到了克洛艾的卧室门口，卧室的门因为撞击已经半脱落了，地上凌乱不堪满是水渍，亚当扶了扶帽子，他并没有进去，而是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睛绽放出金色的光彩，此时这双眼睛不再带有人和人类的情感，竖起的瞳孔布满着威严的气息，如同恒古的君王！
良久之后，金色的瞳孔慢慢熄灭，亚当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疲惫的感觉，但他...一无所获。
“方向错了吗？”亚当轻轻揉着自己铁青色的下巴，摩挲着那些刚刚长出来的幼嫩胡须，深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疑惑地光芒，很快，他便走了出去。他所在的途径是黑夜，而黑夜途径所对应的神明，是尼德霍格，一头高贵神秘的宇宙巨龙！
门被轻轻关上，像是从来没人来过，亚当慢悠悠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着，不远处被灯火照亮的地方，应该就是水仙花街了，望着窗外，他的眼神深邃如同黑夜下的深潭，覆盖上了迷蒙诡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