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直如此
凌晨两点，楼道昏暗，红眼负鼠在潮湿与寂静的墙根处穿行，体型巨大的棕红色南方蟑螂，趴在废弃的腐烂木板上，两根触须在空气中微微摆动，搜寻着食物的味道。
站在家门口，克里斯用手拍了拍沾满灰尘的燕尾服，里面的衬衫早已被汗液浸透，散发着不太明显的汗臭味，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午后在小丑那里买的乳白色编织玫瑰因为挤压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美感，好在蝴蝶没事，点缀着晶石的翅膀在微弱煤气灯光下，散发着莹莹光芒。
克里斯小心翼翼的把古铜色钥匙插进了锁孔里，但没有立刻打开，他沉默的看着古旧的木门，脑海中，刚才的画面就像电影般不停回闪着，那名为帕加琉斯带着单片眼镜的少年，还有被其称为巫魔佑女的隐秘存在，他们之间的战斗光怪陆离，好像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旋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情急之下克里斯立刻抱住了小尼尔，紧接着两人就被旋风卷起，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乔伍德大街上，旁边一同醒来的还有队长亚当和一脸冷漠但眼神里充满着负面情绪的玛丽。
在克里斯的讲述中，亚当立刻察觉了事情的不寻常，那种层次的力量已经完全超脱了普通进化者的范畴，于是立刻赶往离乔伍德大街较近的命运教堂，通过教堂设立的电报机给卡斯蓝卡守夜人总部以及圣主教堂传递消息，守夜人与命运教会之间虽然一直存在隔阂，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两者的战线依旧是统一的，至于电报机，也是工业革命后从亚平宁合众国传出来的产物，但依旧稀有，一般只有在守夜人分部或是教堂才会设立，以方便上下级的通报。
根据守夜人准则第36条，当事件影响达到或超过S级时，可直接越过上层机构与总部或圣主教堂直接联系，至于事件影响等级由分部队长自行判断。
通报完之后，又进行了一系列问话，因为克里斯是半个守夜人的缘故——他的资料已经提交到了郡城，原则上来说已经是正式守夜人，所以并没有按照正常流程拘禁，而是叮嘱了几句，就被放了回来，至于小尼尔，因为参与了异常事件的缘故，又没有特殊身份，所以被拘禁在了命运教堂，与其说是拘禁，倒不如说是换了个地方睡觉，教堂的房间可比贫民窟里的棚屋要好上许多，至于他的安全，克里斯并不担心，现在的教堂，或许就是布图市最安全的地方。
钥匙与锁芯之间微弱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克里斯轻轻推开门，但还是发出了“嘎吱”的声音，吓得他抖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地往克洛艾的卧室看去，还好，没有动静，这个点妹妹已经睡了，感情并没有妹妹深夜等哥哥回来然后说夜宵已经做好了的桥段...克里斯突然感觉有些小失落。
用尽量轻的动作洗漱完毕之后，克里斯还是强忍着不适裹上那床沾染着污渍的毛毯，躺到了还算舒适的沙发上，回想起刚才那肮脏不堪的公用洗漱室，便犯起了恶心，暗暗决定明天一定要和克洛艾商量一下搬过地方，毕竟按照现在的收入，好一点的联排公寓还是住的起的，不过他更加向往海边带有小花园的独栋别墅，最好能在花园里种上向日葵，就像小安妮梦想中的那般，透过落地窗户便可以看见美丽的大海，不过那有点贵...克洛艾估计不会答应...至于安妮，克里斯现在还是感觉到沉重的悲伤，或许这样的事...以后还会经历吧。
因为经历了太多事情，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在胡思乱想中的克里斯很快便沉睡了过去，从来不打鼾的他，罕见的打起了鼾。
几分钟后，原本紧闭的卧室门缓缓打开，光亮透过门缝射了出来，穿着粉红色带有蕾丝边睡裙，乳白色绉纱制成带有紫色缎带拖鞋的克洛艾探出来半边身子，看着沙发上沉睡的克里斯沉思着，她的手上拿着那本黑色的书籍，自言自语。
“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克里斯一直睡到另一天中午才醒过来，桌子上放着克洛艾准备好的一块燕麦面包和甜面包酱，门口的衣帽架上，挂着已经被整理干净的燕尾服、西裤以及半高礼帽，旁边的墙上还靠着一根光洁干净的文明杖。
克里斯莞尔一笑，看来自己的妹妹，还是十分细心的。
花了一利弗尔乘坐有轨蒸汽车来到独角兽街，小巷门口的侦探事务所外面，一头棕黄色卷发的夏洛克正叼着烟斗拿着一份报纸，躺在老爷椅上面，旁边小爱德华则是搬着一张梨木小凳子，抱着一本大大的书籍认真看着。
“哟，上班了？”夏洛克伸出一只手打着招呼，“听说昨晚贫民窟发生爆炸，死了挺多人？”
贫民窟发生爆炸了？伸出一只手准备打招呼的克里斯愣了一下，他大概知道原因了。
夏洛克笑了笑，往空气中吐了一口烟雾，道，“晨报上记载的，话说经常在水仙花街卖晨报的那个小男孩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爆炸中死掉了。”夏洛克淡淡说着，他的话让克里斯微微一凛，想起队长亚当的话，夏洛克或许是猜到了什么，但不多，通过这些线索明显已经联想到了什么，不过夏洛克是个聪明人，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试探。
克里斯的反应让夏洛克很满意，没有再继续追问。
经过一大一小两人的时候，克里斯停了一下，从口袋中掏出十科朗纸币递了过去，“上次的事情，谢谢了。”
小爱德华把钱接了过去，夏洛克嘴角咧开，无声笑着，“没事，应该做的。”
伴随着铜铃的悦耳声响，克里斯走进了书屋，里面稍显昏暗，应该是瓦斯阀门并没有完全打开，亚当正坐在沙发上，享用着他的红茶，玛丽坐在柜台上，看着那本未看完的神话史书，克里斯曾经评价过这本书，大部分都是虚构的，但按照这两天接触的事情来看，书里面的内容...关于神明的那一部分，或许是真实的...也说不准。
“今早，总部和圣主教堂分别派人取走了事件的原本与备忘录，事件被定义为超S级，涉及到了神明之间的力量对抗，不是我们所能涉及的。”克里斯还没来得及问，亚当便半侧过头，用简短干练的话堵住了他的嘴。
看着克里斯略有不甘心的样子，亚当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总部的乔伊斯大人在离开的时候向我们透露了一点消息，大巫女应该是女巫途径进化到顶峰的存在，至于巫魔佑女...初步认为是大巫女进化后的等阶，女巫途径对应的是一位强大的邪神，原初佑女，至于帕加琉斯，无论是在总部档案还是圣主教堂，都没有任何对应记载，好像是突然出现的一位隐秘存在，那不是我们应该涉及的领域，这件事到此为止。”
“那...尼尔呢？”克里斯问道。
“尼尔...”亚当目光深邃，端着杯子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帕加琉斯和巫魔佑女战斗引发了灵力场紊乱，周围的时空发生了不可逆转地爆炸，很多贫民因此死去，尼尔的哥哥也在爆炸中身亡，他成了...孤儿。”
克里斯呆住了。
“队长决定，让尼尔成为文职人员，暂时与夏洛克学习侦探知识，以后专门负责情报收集与分析。”一直坐在柜台里的玛丽拿起墨盒中的羽毛笔，一边在书本上勾勾画画，一边说道，“他现在就在楼上，情绪有些不稳定，你应该去看看他。”
二楼，摘下帽子的克里斯站在紧闭的房间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敲门。
“谁？”小尼尔弱弱的声音响起。
“是我，克里斯。”
“克里斯先生？”小尼尔惊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脚步声，“咔嚓”一下，门被打开了，门后面，小尼尔稚嫩的脸上还留着许多泪痕，看来已经哭了很久了，克里斯有些心疼，弯下了腰，用手帮小尼尔把泪痕抚去。
“我都听说了...很抱歉。”
“不用这样克里斯先生，我没事的。”小尼尔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他的袖子依旧脏脏的，上面布满着黑色的污垢，虽然说着自己没事，但眼睛里所传递出来的悲伤还是让克里斯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死亡有时候是不可避免的，贫民窟的爆炸惊动了宫廷，皇帝陛下亲自过问，已经决定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整治，改善贫民的居住条件，而这，才只是开始，有时候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前行的道路上有人负重前行，也有人成为了别人的负担，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死亡而失去前行的动力，我们期待向往着明天，是因为始终坚持相信着，明天会更好。”亚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楼走廊的尽头。
“真的是这样吗？”小尼尔声音稚嫩，问道。
“一直如此。”亚当点了点头，深蓝色的瞳孔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一直如此...克里斯沉默了了一下，然后笑了，摸了摸小尼尔脑袋，重复了一句，“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