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境界
鼠标轻点之后,识海中倒映出了屋内的场景,白色的三角形光标出现在了意识的中央,他挪动鼠标,在慕师靖的身子前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深深地沉了口气,乖乖将光标移到了灵索的位置。
右键。
那一排功能选项一一列出,令张守鱼奇怪的是,原本暗着的复制、粘贴选项竟然亮了起来,而剪切和删除却都还暗着。
这些功能果然会随着自己灵力的提升而开放权限么。
他鼠标选中了缚灵之索,选择打开。
隔着那坚不可破的灵力镀层,其间的场景也虚幻而立体地展现在了上方,数十条强度不一的灵线纠结缠绕着,如多螺旋结构的NDA分子,它们遵循着奥妙的路径,相辅相成,构筑成坚韧的锁链。
张守鱼感受着那灵力运行的轨迹,只觉得那缚灵之索与自己所修习的有所不同,兴许是那一寸道人又进行了一些改进。
只是万变不离其宗,如今张守鱼掌握了缚灵之索最核心的窍诀,这些细节上的变化自然也可以琢磨通透。
他闭着眼,将灵索之上,灵力流动的轨迹都一一记下。
俞潇婉与慕师靖自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只是没有出声询问打扰,而慕师靖的目光时不时游离在他的袖子之间,目泛疑云。
等到张守鱼睁眼之际,缚灵索薄弱的方位和可攻破之处已然了然于心。
“刀。”张守鱼伸手。
俞潇婉乖乖递过了那日的那柄匕首。
张守鱼熟练地握住了刀刃,如一个久经手术台的老医生。
他将刀刃搭在了缚灵索上,这刀刃自然不是为了割开灵索,它只是一个媒介,为了让灵力凝成一个薄而锋锐的点,渗透过这层灵力的镀层,直接从薄弱之处下手,将整条锁链从中切断。
这层看似坚固的镀层终究不是真正的钢铁所致,只是为了阻挡视线,无法阻隔灵力的侵入和渗透。
慕师靖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点。
灵力充盈刃上,切下。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张守鱼闭着眼,按着记忆中的轨迹,调转刀刃间灵力的方向,循着薄弱处,蜿蜒地切下。
但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即使是灵索的薄弱之处,那韧性之强也超出了张守鱼的预期。
渗透进去的灵力终究有限,它们不停地冲击着灵索,在其上一点点将切口豁开,然后崩散。
第一道灵线终于切断,张守鱼的握刀的手已然微微发抖,脸上血色渐褪,额角冒出冷汗。
“小婉,共灵。”张守鱼忽然伸出了另一只手。
俞潇婉反应过来,立刻搭上了少爷的手,五指相握,灵力涌入了张守鱼的身体,只不过杯水车薪,慕师靖同样握住了他的手,想要渡一些灵力入他体内,但她毕竟没有共灵的先天灵,能渡的灵力更加有限。
碎裂声再次响起。
腕间缚灵索的灵光似是又黯了几分,却仍未断。
张守鱼却已无力的睁开了眼,他如经受了一场大战,不停地喘着气,手中的刀刃已经难以握稳。
“若是不行,不必勉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让人钦佩了。”慕师靖正色道。
张守鱼舔了舔干燥发白的嘴唇,摇头道:“是我的问题……学成缚灵索后有些得意忘形了,竟然把最关键的灵力问题忘了……我现在,境界终究太低了。”
若是不能一鼓作气破开灵索,方才废了极大力气展开是那一部分,也会缓缓地重新弥合。
一切都成了白费功夫。
慕师靖道:“你如今境界应该也有三境了吧,在同龄人中已是站在上游的那一批,不必自责。”
张守鱼苦笑道:“慕姑娘,说出来怕你不相信,我如今的境界……只有太初。”
慕师靖眸光一滞,她缓缓打量着林守鱼,薄唇轻启,似笑非笑道:“如今私下里张公子何必藏拙,未免太不坦诚了吧?”
张守鱼摇头道:“没什么好骗慕姑娘的,太初就是太初,我紫庭受过重伤,虽侥幸未碎,但修行得重新来过,也是前些日子,才堪堪重回太初的。”
慕师靖支着下巴,一双好看的眸子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微明的光线下,女子乌黑的长发似融入夜色。
她看了一会,依旧摇头道:“那日杀鬼将之时,你若仅凭借太初修为,如何斩出的那最后一刀?”
张守鱼仰起头,回想起昨日梦中的场景,眼眸的深处,仿佛再次亮起了那一日的火光。
“如有神助。”他轻轻作答。
俞潇婉没有细听他们的谈话,她作为一个唯结果论者,只知道自己心中神通广大的少爷最后没能斩开灵索,心中满满当当的失落感,只能转过头,看着慕家姐姐赏心悦目的容颜来慰藉一下自己。
慕师靖听到了“如有神助”四字,心中微动,记忆顷刻间回到了某个风雨肆虐的雨夜,她轻轻按住太阳穴,深远低沉的雷声依旧透过久远的时光传了过来。
“慕姐姐怎么了?”俞潇婉察觉到了异样。
“没事。”慕师靖轻轻摇头,压下了那些不安的情绪。
她看着张守鱼,微笑道:“张公子为我殚精竭力,我心中是很感动的,若实在事不可为也没关系。”
张守鱼犹有不甘道:“不是还有一天么?”
慕师靖看着他,微笑着叹息。
张守鱼与她都明白,功法武技、道术灵法,这些都可以凭借天赋速成,但是真正的修行皆是水磨功夫,是一日日滴水穿石的沉淀。
哪怕他灵脉超绝,也绝不可能一步登天。
慕师靖端坐在木椅上,她双手交叠着放在大腿上,轻轻低头行了一礼,“虽然师靖也觉得此事绝无可能,但若是张公子有信心,师靖也愿意相信你。”
听着这话,张守鱼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原本沉郁之气消散许多。
他看着慕师靖诗画般的眉眼,而慕姑娘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礼节周到,与他说话之时目光自始至终看着他,温温柔柔,哪怕疑惑询问之时也无咄咄逼人之色。
若不是那日与她共战鬼将,见识过她鬼魅般的身法和刀锋般的目光,兴许真的会以为端坐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温柔美丽,人畜无害的贵家小姐。
“守鱼定不辜负慕姑娘的信任。”
张守鱼缓缓开口,掷地有声。
……
……
夜深之后,张守鱼独自回楼,一人孤坐床榻,望着书案上那白雪瓷瓶间的一束新红,垂头丧气。
坐灵其身,天地如窍府,周天循环间,灵力潺潺如水,井然有序。
这已是刻苦修行数十年都难以拥有的气象,但张守鱼犹不满意。
如何在一天之内修出足以一鼓作气斩断缚灵索的境界,他难以想象。
搜遍脑海中大小典籍,也没有找到结果。
夜色已深,外面阴雨绵绵,一片漆黑。
“前世的羽照大人啊,降临到我的身上吧!”
张守鱼忽然伸直手臂,对着天空干嚎了一嗓子了。
哐当。
一记雷声突兀炸响。
张守鱼吓得连忙噤声,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确认无碍之后才松了口气。
要是自己瞎喊,真的把什么神明招来了,自己此刻恐怕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守鱼想了会,忽然忆起昨晚的梦,便换了个人祈祷:“白衣姐姐,是你在暗中帮我吗?能出来见见我吗?”
他取出玉佩,手指摩挲过那青白色的温软质地,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
无人回应。
他强忍着取出鼠标暗中偷窥的欲望,才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张守鱼本想连夜修行,但今日枯坐一日,方才为了割开灵索,灵力也近乎枯竭,思虑片刻,身子便不由自主向后倒去,砰得一下扎进了绵软的床榻里,他打了个响指遥遥地熄灭了灯火,随手扯过被子压在自己身上。
睡饱了才有精力努力修行啊……
今夜似是劳倦,一夜昏沉无梦。
醒来之后,他习惯性伸手摸了摸身边,想拿起手机看一下时间,摸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回过了神。
帘外已然明亮,俞潇婉似是来过,银盆端放在床边,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脸,卷起帘子看着窗外。
“今天睡了这么久啊,按那个世界的时间,估计有个八九点了吧。”
没有手机看时间真不方便啊。
距离开春宴不过一天一夜了,自己境界如何才能突飞猛涨呢?
有没有一步到位的灵丹妙药给我来一打啊。
他哀叹着走到案边,眉头微皱,目光望着桌案,拿起了一张摊放在桌上的便签。
“守鱼,醒来之后,速去待客厅,柳姑娘已经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