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道初行

清晨,初阳升起,竹楼下的水池中浮起万点碎金,张守鱼如常苏醒,小楼亦是如常平静。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如既往地掀开压在身上的被子,疏动着手脚的经络,忽然间神色微异。

他将手覆到了自己的胸口,那是紫庭破碎的位置,原本此处一阵空虚,总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而此刻,那种感觉竟然莫名消失了,他稍一凝神,便能感受到那一处紫气萦绕,透着温和的暖意。

福至心灵,张守鱼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一团烈火自指间窜出,那不是微末之光,而是霎然蓬起的焰芒,一瞬便燎了数丈之高,山字形腾起的火光却如张开了双翼的凤凰,灼烈而纯粹的火光中透着威严的意味。

张守鱼吓得连忙收回了手,生怕一个不小心把楼给烧了。

昨天自己一个响指不过点燃油灯,今天自己能点这么高的火了?

这……谁能告诉我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张守鱼震惊得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他想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记忆里却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羽照大人的外挂到账了?”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张守鱼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对于这份意外之喜显然还没有做好接纳的准备。

“少爷……潇婉来服侍少爷穿洗了。”

少女的敲门声惊醒了他,张守鱼定了定神,压下了心中诸多的情绪,强自镇定道:“进来吧。”

俞潇婉推开门,一如既往地走了进来,她脚步忽然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守鱼,总觉得少爷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看你家少爷做什么?是少爷太好看了,起了觊觎之心?”张守鱼开着玩笑,消释着心中紧张的情绪。

俞潇婉冷冷清清地撇了撇嘴:“少爷爱怎么想怎么想呗,反正我只是个贱婢。”

张守鱼笑道:“你别总拿贱婢骂自己啊,搞得我多亏待你一样。”。

俞潇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以前和我说的啊,我只是个贱婢,不要想自己本分以外的事情。”

这也太记仇了吧……就算张守鱼没死,这样一天天下去,恐怕也要被她气死。

张守鱼笑了笑,“我说你什么你就是什么了?那我喊你大美人你是不是每天还要以大美人自居啊?”

“不会啊。”俞潇婉理所当然道:“潇婉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顶多只是小美人。”

俞潇婉一边说着一边给张守鱼擦脸,张守鱼闭着眼睛的时候,她便嘶哑咧嘴地给张守鱼做鬼脸,等到他睁开眼,她又恢复如初。

接着,她一如昨日地去为张守鱼挑选衣服,当然,她尽量选丑一点的。

张守鱼见她将一件绿油油的衣服和红色的长裤拿到了自己面前,泰然自若道:“少爷穿衣服了。”

张守鱼看着她,心想你欺负少爷没有审美观?

“小婉,你刚刚说你很有自知之明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张守鱼打量了她一番,“你自己穿得这么好看,就给少爷我挑这样的衣服?”

俞潇婉若无其事地看了看怀中的衣服,道:“不会啊,我觉得很好看啊,你看这衣服像极了情窦初开的爱情……”

张守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小婉你懂得可真多啊。”

“一般多。”

“那小婉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世界上有一个伟大的神灵,每天夜里,她都会给世界上美丽善良的少女念一段话,听过了这段话,她们便能拥有最好的梦,你知道那段话的内容是什么吗?”张守鱼问。

俞潇婉来了些兴致,好奇道:“是什么啊?”

张守鱼指了指衣柜,“给少爷换一件好看些的衣服我再告诉你。”

俞潇婉哦了一声,有些不情不愿地走到衣柜前,左挑右选,为他拿了一件玄色的丝绸广袖上衣。

“少爷满意了吗?”

张守鱼拿过来看了看,披到了身上,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过往照镜子时,他总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此时却消失了。

他也并未在意,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玄色的衣裳与他漆黑的长发相衬,更显得他眉如狭刀,英气俊朗。

“不错,这般俊秀我天生相貌占了九分,衣裳占了一分。”张守鱼顾影自赏着。

俞潇婉在身后直翻白眼,心想以前少爷不过是自我认识有误差,现在直接就是令人作呕了!

但她很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便强忍着没有冷嘲热讽他,尽量好言好语道:“少爷现在可以告诉潇婉答案了吗?”

张守鱼掐了掐手指,仰起头,一副为难的模样:“今日不宜泄露天机啊,我挑个良辰吉日,沐浴更衣请神之后再告诉你。”

俞潇婉再傻也知道自己被耍了,哪怕她很想知道答案,此刻也忍不住冷哼一声。

“爱说不说!”

两人又争锋相对地说了几句之后,俞潇婉端着银盆离开,推门而出之后,她还蹙起了眉头,小声地念叨自语:“神灵老爷到底说了什么呀……”

哼……哪有这样的神灵,一定是少爷故意编出来为难自己的!

俞潇婉!以后你千万不能被这种雕虫小技骗了啊!

她认真地告诫着自己。

小楼里,张守鱼心情轻松了许多,对于紫庭忽然被修复这笔飞来横财,他也懒得去计较原因,一切想不通的问题都归功于‘羽照’大人的神通广大便是了。

“既然紫庭修复了,那也该开始用心修行了才是啊。”张守鱼伸了个懒腰,“总不能被那个小丫头一直嘲讽吧。”

至于如何修行,这本就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东西……

“修行的入门书籍。”张守鱼在心中默念。

识海涟漪漾起,似是有鱼贯巢出,翻腾暗流。

那座冰山无比真实地伫立在识海之间,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塔尖般的山顶,透着亘古不会融化的冷冽之气。

接着似是有碎冰滚落水中,几卷书的封面清晰地映在了识海间:

《通灵初识》、《太初修灵之理》、《灵修之入门至精通》……

张守鱼随便挑了一本《通灵初识》,碎冰沉入识海,渐渐溶解。

这本书前半部分讲的是人体的穴位、灵窍,从足底一直到头顶的百会交集处,上千处窍穴作用各异,许多先天堵塞,需要后天修行运转通透,而关于这些都事无巨细地记载在了这本书中。

书的后半部分讲的是修行的基础,诸如吸纳天地灵气的方法,灵脉的运转周天,如何最大限度调动灵力的路径,同样深入浅出。

张守鱼醉心其间,静坐半个时辰之后,其中所有的内容他便了然于心。

朝阳渐渐升高,光线照了进来,迷蒙的晨雾被逐渐驱散,鸟鸣声也越来越远,张守鱼心生灵犀,指间微动,自紫庭窍府之中,一道青白的光如烟雾腾起,缭绕指间,忽明忽暗,变幻清影万千。

他手指对着身前轻轻挥点,近乎透明的灵力带着焰火的痕迹,律动奇异地在身前划出弧线,这道弧线温柔似春风,没有一丝杀伤力,却是他凝出的,第一道纯粹的灵力。

张守鱼一眼不眨地盯着那道灵力,直到它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一刻可以载入史册的吧。”张守鱼轻声说着,嘴角挂起了难掩的笑意。

时隔千年,羽照大人再次开始了修行。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意味着什么,只是心生欣喜,环顾四周,看着檐角铜盆,窗前风铃,柜中瓷瓶,桌上笔洗。

墨搁在外,笔置其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镜子中的自己。

他回想着自己作为张书宁时的模样,两个人影在记忆里晃晃悠悠,难以重叠。

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轻声笑了笑,感慨道:“你真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