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剑

车辇一直行进着，然后慢慢地驶进了一座府邸。府邸不大，占地不到半里。门上由朱红色的漆写着龙飞凤舞的“君府”二字。门口有四名守卫，实力很强，白楚摸不清虚实。

他们看了一眼马车就收回了目光，他们还没有胆子去拦下小姐的车辇，尽管小姐与老爷不和。当他们看到一只胖鸟居然也想进入“君府”的时候，直接就把小花拦在了外头。

“放她进去吧，是小姐的朋友。”灰袍男子开口了，却闭着眼睛。

“是，墨统领。”四名守卫毕恭毕敬的朝灰袍男子行了个礼。但灰袍男子还是没睁开眼睛，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

“小姐，到家了。”突然他一扬鞭子抽在了妖马身上，妖马疼的直抽搐，却不敢发出一声。

“知道了。”君焰灵淡淡的回应道，然后牵着白楚的手一起从车辇上下来。

灰袍男子又狠狠地抽了另一匹妖马，那匹妖马不禁打，被打的腿一软，想跪下去，却被缰绳拽着，跪不下去。

君焰灵眯了眯眼：“墨渊，你若想打妖马，自己去万妖之森里随便你怎么打。”

墨渊也从车马上下来，淡淡的道：“只是些血统不纯的杂种，也值得小姐你这么关心？”

杂种，白楚被这两个字刺痛了心。

君焰灵突然暴喝：“墨渊！退下！”

墨渊将马鞭放到车架上，朝君焰灵礼了一礼，头低着，倒着退出门去。君焰灵气的面色发白。心里骂道：芈阳你个王八蛋！我都和你断绝关系了，你还让墨渊来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白楚拉了拉君焰灵的手，面色一片黯然。君焰灵摸了摸白楚的头：“刚刚对不起啊，这个手下我也管不住，你喜欢妖马么？我可以送给你。”君焰灵财大气粗，这四匹妖马虽然血统不纯，但都是元丹境界的妖怪，虽被索去了一身修为，但日行万里不在话下。他们拥有血红色的皮肤，马鬃极长，身材极为高大，长得十分漂亮。

白楚虽然也很喜欢这些马，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失去了自由的妖怪，就不再是妖怪了。”这句话说完，那四匹马忽然一愣。

“你完全可以给予他们自由啊。”君焰灵不解。

“那不一样。”白楚还是摇头。

君焰灵沉默，她等着白楚给她解释，但白楚没有解释什么。

“好啦，你们自己去找自己的窝吧。”四匹妖马得令，拖着车辇消失在白楚和君焰灵眼前。

这个府邸真的不大，占地仅有半里，却包含一个洗剑池、一个演武场，还有个小型的后花园，就连马厩都被正式的房间要大得多。房间不多，只有一个二层的阁楼，四五间房。君焰灵单住一间，剩下的两间让给仆人们居住。仆人只有三个，一个剪花浇水的，一个生火做饭的，一个打扫卫生的。

早些年君焰灵还有个贴身的丫鬟叫做小碧，可惜是个凡人，害重病死掉了。在那以后君焰灵才展现出妖孽般的剑道天赋。而君焰灵早些年还是姓“芈”的，后来她与楚襄君彻底决裂，便跟随她死去的妈妈姓，改“芈”为“君”。

她身世凄苦，虽生在豪门，却没有半点豪门子弟的做派，至亲的离世并没有让她先入自怨自艾之中，反而养成了她豪爽的性格。她在十岁那年从“芈”府搬了出来，痛骂芈阳是个王八蛋。

整个楚国都知道楚襄君有个和他不和的女儿，但即便不和仍然没有任何人敢得罪君焰灵。这个小祖宗和楚襄君打断骨头连着筋，谁也不敢不长眼真去得罪君焰灵。

随着君焰灵年龄渐长而展露出来的天赋，让芈阳对她便愈加的器重与喜爱。早有把她当做下一任继承人来培养。

白楚随君焰灵将府邸转了一圈之后，君焰灵带他来到了洗剑池，让白楚看她洗剑。

这洗剑池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口池子。若是简单地池子倒也罢，勉强算是真的洗剑。但这洗剑池却不同，它最大的功效还是炼器。

九丈见方的池子里堆满了残剑，有的残剑造型古朴，有的就稀奇古怪，还有的长满锈迹，有些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却没有半点寒芒。依照大多数人的目光来看，这些剑都是废剑。

但偏偏君焰灵就能另辟蹊径，她四处收集这些断剑，然后将它们沉入到洗剑池之中。甚至每当遇到好一点的断剑，君焰灵都会欣喜若狂。

“剑与剑彼此之间是会共鸣的。”白楚叹了一声，君焰灵的做法太聪明了。要知道一柄好剑，哪怕是断了，依旧会留下剑痕。甚至宝剑通灵，在它断掉的那一刻，会释放出强烈的怨气，而这种怨气会依附在断剑上，而这种怨气并不是废物，它可以用来淬炼一柄宝剑。通过这种方式就可以达到以器炼器的目的。

因此白楚不得不感叹，他的这位姐姐，心思巧得很。炼器的方式重来都不只一种。上古有修士寻山川、涉大河，借助山川水势来蕴养宝物，还有的则观看山川地势的走向，寻找龙脉蕴养宝物。但这种蕴养时间长、见效慢，远不如君焰灵这种以器练器的手段来的快。但上古修士蕴养宝物的同时，会在宝物上镶嵌阵法，刻上符文，加快宝物蕴养的速度。

白楚看着君焰灵将自己的佩剑抽出，放入洗剑池中。只是一刹那，整个水池里的水开始变得沸腾起来。水面产生巨大的波纹...

白楚闭上眼睛，能够感受到一股股剑气在水池上空交错纵横，甚是凌厉。

君焰灵盘腿静坐池边，微风吹动着她的头发，她安静的宛如处子。

白楚摇了摇头，这是假象。事实上绝非如此。

“张开吧，镜瞳。”白楚默念，白色的花纹在他眼眸里疯狂旋转，只是一瞬间就布满了他的双瞳。转而又恢复至清明...

他眼前一亮，一个浑身火红的女子持长剑立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上，剑气刮起的劲风，将她火红色的头发吹得四处飞扬。这是她的元神，神游境界的标志之一。这个境界开辟紫府，紫府开辟的多大，潜力就有多深厚。而神游就是指元神可以离体，但也仅仅是元神离体。并且如果元神离体太久，会逐渐消亡。没有了肉身作为依托，元神脆弱不堪。

但元神并非毫无作为，越是强大的元神就越能让修士掌控自己的肉体，发挥自己百分之一百乃至百分之一百二的实力。

而且元神提高可以让人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在修炼中产生心魔。总而言之，元神重要无比，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比肉体还要重要。

但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元神都弱的可怜。而这更能体现君焰灵的强大之处，她在神游境界就开始锤炼自己的元神，以至于可以在这个境界发挥出远超这个境界的实力。

白楚缓缓收回了镜瞳，他心里对这个女子隐隐又增添了几份崇拜。她元神离体，注入到佩剑之中，经过佩剑的催发，持剑与整个洗剑池的断剑相抗衡，数千柄断剑催发出无数剑气，密密麻麻，不断地朝君焰灵激射而去，并且攻势宛如江水，连绵不绝。

这女子持剑与整片剑气交织而成的海相抗衡，纵使她天资卓然也无法尽数挡下。还是有漏网的剑气切割在她肌肤上，但她却仍然面无表情，好似不知道任何痛觉一般。只是她元神凝结而成的幻影又变得虚幻了几分。

白楚收略心神，估算了一下时间，大概也就一柱香的功夫，君焰灵就会从这元神离体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也盘腿坐在洗剑池旁边，默默的感受整个洗剑池的势。他离剑意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其中卡在他前头的，就是“剑势”，只有领略了剑势，才能了解一个剑的内在情绪，从而领悟剑意。就好像一个人，只有当你了解到了他的喜好，才能慢慢去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而在剑修的眼里，剑就是人。他们领悟剑势之后，对方一出手，就能感知到对方是大气磅礴，还是绵里藏针。从而后发制人...至于剑意，那就更强了，能够感知到剑的情绪，对方的剑还收在剑鞘中，你就能预知到对方的风格。从而加以针对。

一炷香的时间刚过不久，君焰灵的元神就回归了肉体，只不过此刻的她面色苍白的可怕。她连忙调息，巩固自己的元神。良久才睁开眼睛，却看到了盘腿坐在洗剑池旁边的白楚。

她默默地盯着白楚看，不一会儿，却看到白楚汗出如浆，浑身逐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威势。她心里一惊：“怎么可能，这分明是剑才能凝聚出来的气势。”她心里惊疑不定，不知道白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良久，白楚身上那股淡淡的威势一散，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君焰灵不这么认为，她的直觉告诉她，白楚绝对是领悟了什么。

忽然，白楚张开眼睛，叹了口气：“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