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攘内

有些空旷的大城之外，一道身影快速的从旷野之上迅速路过。

那是一个体型极为硕大的粉白色狐狸。

尽管是个野兽模样，但是那双灵动至极的眸子也能让人一眼就从中看出一抹极为人性化的慌乱之色。

狐狸速度快的令人难以想象，即便如此，它仍然不时回过头去，遥遥看上一眼，似乎身后有着极为可怕的东西，只不过它才刚刚作出这反应的时候，身前一道光芒一闪，目光再度朝着前方望去的时候，已经满是惊恐之色。

黑暗的月光之下，一道身影遥遥站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一身黑白相间道袍的中年道人，面目说不上英俊，但是却给人一种极为平和出尘的感觉，道人不论是长发还是眉宇，都是一片雪白之色，脸庞之上却没有半点皱纹，此时正一脸平静的看向他。

狐狸周身粉白色光芒闪动，顿时化作了一个娇俏无比的女子模样，无比诱人的红唇之上，还沾染着点点猩红血迹。

“前辈饶命！”

道人也不开口说什么，手掌轻轻抚摸在了女子头上，也不见有什么异常闪动，女子缓缓闭合双目，随后身形一动，再度变换成了刚刚那般的粉白色皮毛的狐狸。

一只绝顶化形妖王，战力甚至不会弱于一些个刚刚突破的神武境陆地神仙，结果在道人轻描淡写之间，竟然再无半点生命气息，最终在中年道人手掌再度一挥之间，化作一团飞灰，妖力反馈在了整个天地之中。

道人嘴角带笑，看了一眼，稍稍摇头自语道：

“你们以前在人族之中生活，若是安分守己，当然不会如何，不过气运根本已经断绝，灵智会跟随着消失一段时间，等到云洲重新归纳之后，才会重新恢复，这期间会完全遵循本能，放任不管的话，实在是对于其他寻常百姓不负责任，莫怪贫道。”

......

平洲的一处偏远所在，一个邋遢和尚晃晃悠悠的从山路之间行走，每次走上百步左右，便会拧开腰间的一个草绳红皮葫芦，稍稍抿上那么一小口，随后便继续走。

这里很是偏远，处于宋国的边缘山区所在。

平洲当年的三国，宋，魏，乾，乾国已经莫名其妙的被灭十数年，疆土已经被魏国兼并，如今两国对垒。

看了一眼已经渐渐西沉的日头，和尚继续行走，走着走着，在前面的大山之下，便看到了一个村庄。

僧人的目力很是不错，即便隔着老远，也能够看到映衬着夕阳之下，那渐渐向上萦绕的烟火气息。

这大山脚下的村子，无疑主要的过活就在这大山之内，这个时间，和尚还能远远的看到一些身形矫捷的猎人从那大山之中走出，或是满载而归，或是空空如也的回到村子之中。

和尚的脚步一下子加快了，不过手中拎着的那红皮葫芦仍然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嘬上一口。

直到来到了这村落门口。

村长是个看上去有年岁的老者，似乎是头一次看到真正的出家人，尊敬之中还带着一丝好奇，倒也没有拒绝后者想要住宿一晚的请求。

闻听这常年不见外人的大牛村之中来了外人，还是一位出家之人。

顿时，不到百口的村落之中，不管是大人孩子，都趁着天色还没彻底黑下来，来村长这边瞧了两眼。

这在平静的小村之中，是很少见的事情了。

“爹爹！”

村庄的边缘之中，一个有些破败的小院之中，一个蹦蹦跳跳的孩子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回到自家院落之中看着坐在院落中发呆的父亲开心的道：

“村里来了一个外乡人，头上一点头发都没有，好好笑啊，我还摸了摸，光溜溜的！”

被孩童叫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他那没怎么梳理清理的头发乱糟糟的，就这样坐在院落之中，双目有些无神的看着院落之中的枣花树。

似乎是听到了孩子的声音，中年男人稍稍回过神来，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次也就算了，以后别这么随便摸别人，不礼貌，人家也会生气的。”

孩子笑嘻嘻的道：

“没事的没事的，那人跟爹爹一样总是笑眯眯的，不光是我，二狗子，小豆子他们也都摸了，我这才敢摸一下，那大和尚看我直笑，还边喝一个葫芦里的东西，我闻着那玩意好像是酒，就跟上次老林家去城里带回来的那东西一样，可香嘞！”

孩子眼神亮晶晶的，不过在看到了爹爹的笑容之后，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讶的连忙开口道：

“爹爹你这是怎么嘞？嘴里怎么都是血？牙齿也没了好几个？！”

中年汉子愣了愣，看了自家儿子一眼，随后连忙道：

“没事，想你娘了，这几天上火，牙始终疼，后来就磨掉了。”

孩童有些懵懵懂懂，随后连忙开口道：

“那爹爹吃东西怎么办嘞？”

中年汉子笑容有些苦涩，刚要开口说什么，孩童却拍了拍小胸脯道：

“放心吧，我会给爹爹煮粥的！”

中年汉子原本憋在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咽了回去，随后给孩童招了招手，孩子三两步跑到怀中，汉子揉了揉孩子小脑袋瓜笑道：

“天色不早了，回去睡吧！”

“恩恩！”

孩童忙不迭的点头，三步并做两步，跑回到了小屋之中。

好半晌，中年汉子坐在院落之中，仰头看了一眼院中这株枣花树，又看了一眼已经到了中天的月色。

他稍稍仰头，随后状若无意的看了一眼身旁，一个浑身僧袍上满是油渍水迹的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汉子身旁，手中拎着一个拴着草绳的红皮葫芦，迎着他的目光，笑容满面的看了汉子一眼：

“大圣这些年如何？”

汉子轻轻点了点头：

“有滋有味。”

和尚同样点头：

“还有什么想说的？”

汉子想了想，随后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已经鼾声如雷的小屋之内，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

“跟这孩子实话实说吧，帝罗大圣之子，人妖混血，不是什么说不得见不得的。想来你们人族如今的势头，也不会容不下这么一个孩子吧？”

僧人并无意外，点了点头：

“这孩子生性朴实，虽有兽性，但是也有良善之心，自然容得下，若是机缘足够，说不定以后前途无量。”

汉子嗤笑一声，随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目光重新望向了院子之中的这颗枣花树，眼神有些出神，半晌后，才幽幽似自言自语道：

“的确，这孩子，像他娘。”

点点金色光芒从院落之中暴涨，随后瞬间消失不见，僧人独自一人站在院落之中，看着院落之中那株枣花树旁，多了一点澄黄色的纹路。

和尚刚要出门离去，院落后的房屋之中，一点开门声响起，孩子揉了揉眼，走出房屋，似乎看到和尚有些吃惊：

“你...你怎么在这嘞？我爹嘞？”

和尚笑眯眯的摇头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嘞！”

孩童有些诧异，随后如同梦呓一般，嘟囔两句，就打算重新回到了屋中。

“孩子！”

僧人突然叫住了这孩子，在后者有些诧异的转身之后，这才轻声笑眯眯的开口道：

“你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他在最后一个字上着重了三分语气。

孩童一愣，随后根本分不清楚梦境还是现实似的迷糊双眼一亮，竖起大拇指笑嘻嘻的道：

“那当然！”

僧人缓缓从小院之中走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双手合，随后轻声自语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哎......”

随后，僧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小院，原本想要在这小村之中暂住一晚，这时却打消了这个念头，抖了抖破旧的僧袍，踏步而去。

每走出百步，便轻轻饮上一口葫芦中的清水。

僧人继续上路，

披星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