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赤石改制
三支烛台，分列房间三角，烛光摇曳，洒下片片斑驳辉光，照出赤戟众人的脸庞。
这里是青蛟帮新设的议事房，楚陌走后，就成了赤戟众人开会的地方。
议事房的中央是一张直径八尺的圆形香樟木桌，木桌也是新做好的，其上没有雕花，也无绘画，只有层层年轮木纹。
山中条件有限，因此这张在楚陌吩咐下特制的、也许是北寰界唯一的圆桌并未涂漆，只是在表面抹了一层罗氏桐油。
每次烛火烤炙久了，罗氏桐油封涂的桌面便会逸散出一股淡淡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燕回深吸一口气，草木的清香令他仿佛置身野花芬芳的山谷，睡意带来的昏聩感一下子就消失无踪。
他心想：“罗宁家传的秘制桐油真是个好东西，单凭这桐油秘方，也足以成就一个富贵人家了，不知罗氏兄妹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逃到这青蛟水寨来。”
桐油这东西，燕回并不陌生。山野之人取桐实熬炼，制成桐油。桐油涂在木器之上，有防腐防虫的功效。
比如说黄花山区中的大部分船只，在下水之前，都会抹上一层桐油以防虫防腐。
只是桐油有个很严重的缺陷，那就是味道太过刺鼻，燕回这样的山野之民不会在意那么多，但富贵之家，就不可能接受这种缺陷，因而桐油应用，历来都难登大雅之堂。
而罗宁家传的桐油熬炼秘法，不仅消除了桐油的缺陷，甚至还化腐朽为神奇，让桐油具备了明神醒脑的特殊功效。
在燕回对面，李弥正在讲有关赤石寨公有制改造的得失成败。
这是楚陌留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日前在李弥、罗宁和刘季的操办下，已经完成地七七八八。
李弥道：“赤石寨和我们秋山水寨不同，寨中土地还有各种生产工具，大多都是属于曾经的赤石帮帮众的，水寨中的非帮会成员，实际上就是帮会成员的佃农。
而在帮会成员中，也有三流九等之分，最底层帮众可能只有薄田三五亩，也雇不起佃农，最多就是农忙时候请人帮闲。
身居高位者，如邱明、铁云等人，手下良田上百亩，更有山林成片，甚至部分渔场河道，也被私人占据，在他们渔场打到的鱼，必须上缴一半给渔场主人。
这等身家，哪怕是在黄花山区外，也能算是乡里有头有脸的体面人物了。
……”
燕回逃进黄花山区也不过两三年的事，又一直呆在秋山水寨，过去一直不知道其他水寨的情形，还以为整个黄花山区，都是像秋山水寨一样，大家互相帮助，开山垦荒，各取所需。直到如今，听李弥说起，他才算是清楚其中曲折。
不过自从离开生产互助组，加入青蛟帮后，燕回跟在楚陌身边，也曾听他说过许多道理，赤石寨的情形，他略一思考，就从楚陌那里学到的知识联系起来了。
秋山水寨现在的情形，就好像是上古部落时期，实行公社制度，物资都集中在公社手中，大家按需分配。但这只是开荒时期的情形，秋山水寨建立不过数年，条件还很有限，只有类似公社一样互帮互助，大家才能在这荒山野岭当中站稳脚跟。
但随着条件转好，生活资料有了剩余，加之经常对外作战，私有制就这样出现了。
正常来说，从公社到私有制的转变，需要漫长的时间，但黄花山区中的各个山寨，都是从外界迁入，生产技术比上古之人高得多，宗法制、私有制也是他们本来就有的思想观念，之所以被暂时压制，仅仅是因为环境的局限，一旦环境转好，物资有了剩余，外界的宗法制、私有制之花，立马就会在这片远离人间的世外之地绽放。
想到这里，燕回觉得自己对赤戟的理念，又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往日的一些困惑，此刻也恍然明了。
他还想到，楚陌之所以急着要搞生产互助组，大概也是看出秋山水寨有了复辟外界制度的苗头。
有赤石寨的参照，燕回觉得，若无楚陌从外部强加干涉的话，秋山水寨分田单干，全面恢复私有制，大概也就这两年的事。
到时候谁能获利最多
燕回脑海中浮现出几张面孔。有村中长老，实际上的村正方不回，有人多兄弟子女众多的田三一家，也有青蛟帮的季节性成员郑五，还有兄弟在青蛟帮中担任小头目的楼七。
反正，肯定不会有自己。
若非楚陌改制，等待自己的命运，大概就是像村里某些人的过去一样，一步步被人侵吞土地，最后沦为他人佃户吧。
“我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燕回心想。
李弥又讲了一些赤石寨的阶级情况，然后总结道：“赤石寨发展数十家，已经完成了阶级的分化，因此推行互助组的改革是非常困难的。
好在之前赤石寨进犯我青蛟帮，帮中大部分头目都在为石朱报仇的时候死掉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家人子女，还有残存的赤石帮帮众，也对我们的改革怨声载道，明里暗里地破坏我们行动。
这次任务之所以能轻松地顺利完成，还要多亏赤石寨邱明的帮助。邱明是江湖上有名的德高望重之士，也是真正仁义之士，能为了赤石寨全寨人的安危着想，放下和我青蛟帮的仇恨。
我觉得，可以考虑把他吸纳为赤戟的外围成员，列入考察范围。”
燕回听说过铁拳邱明的名声，前日罗宁和刘季回寨，也曾说起邱明的事。他本能地觉得李弥说法有些不对劲，但却想不到哪里不对。
“大家对此有什么看法”李弥又问。
楚陌走后，赤戟会议每日召开，各种决策都经过众人表决，但实际上，只要主持会议的李弥提出议案，另外几人都不会反对。
在帮会事务上，他们都没有经验，论行事为人，他们更是不及摸爬滚打近十年的李弥。
但这次，反对声出现了。
“我有不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