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踢皮球

朱大师收了黑色玉印，一方铜镜护在身前，朝着楚陌和黑皇飞来。

待到近处，朱大师作揖拱手，相一人一狗问好：“小兄弟，我们真是有缘啊，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楚陌对黑皇传音道：“这人我认识，是平岩城的一个道纹大师，你小心着点，别上了老家伙的当，上次他见我，还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今天却笑容满面，指不定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哩!”

黑皇道：“用不着你小子提醒，本皇怎么会被他骗了？我看他多半就是见本皇阵法精妙，想要套本皇的话。”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人一狗底下传音，楚陌面上却恭敬有礼，作揖还礼，笑着对朱大师道：“是啊，楚陌当时唐突，没有请动朱大师大驾，心中总是遗憾，没想到今日能再见朱大师，真是楚陌福气！

只是朱大师如此贵人，不在平岩城那等繁华之地呆着，与世家贵人来往，怎么跑到我这乡野之地来了？”

楚陌面上说得都是恭维话，内里的讥讽之意却再是明显不过，黑皇在一旁都忍不住暗笑：“这小子说话咬文嚼字，文邹邹的，损人却是很有一套！”

朱大师修行多年，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哪里听不出楚陌话里的贬损？若换作平时，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他朱大师定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只是朱大师能从流民堆里长大，直到今天，成为平岩城里人人尊敬的道纹大师，那脸皮也不是一般地厚。

上次楚陌拿来图纸，他便对那奇思妙想很感兴趣，迫切地想知道楚陌定制这么一个阵法，所为何事。

只是那日楚陌见他，语气中毫无恭敬之色，朱大师心里就很不高兴。寻常人见他，谁不是恭恭敬敬？毕竟朱大师的名气在那里，附近几个城池的修士，就算是大教弟子，也要卖他几分薄面。

他本以为周围几个城池，道纹方面，无人能有自己这般本事，楚陌的要求，也只有他一人能够完成，因此便故意摆架子，想要好好拿捏楚陌一番。

当日楚陌离去，他还暗自好笑，心道楚陌再是不忿，可平岩城里无人能帮他，最后还得求到自己面前。等那时候，定要再好好嘲讽嘲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岂料一直等到傍晚天黑，也不见楚陌回来，倒让朱大师非常失望。

朱大师本就是爱好专研道纹之人，失望归失望，却忍不住好奇，楚陌虽然没有再回来求自己，他仍旧循着记忆，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把楚陌纸上描述的东西做出来了。

只是毕竟花费材料价值低廉，他所作阵法还有些不足之处，哪怕几经修改，仍旧有些小瑕疵，时不时就会运行故障，需要重新调试，或是更换材料。

岂知今日出行，却在这偏僻的沙漠小村中，见到一个同样作用的阵法，朱大师存着五分好奇，五分比较之意，留心查看了阵法的运行。

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把他吓了一条，这不起眼沙漠绿洲中的阵法，其运行之完美，结构之精妙，甚至耗材之简单，都远超自己设计！

他见猎心喜，便想窥探此阵奥妙，提高自己技艺。

一般来说，道纹大师之间，私自窥探别人秘法，都是大忌，除非是前辈高人留下传承，故意考教后来人，许多道纹大师也会在阵法当中留下后门，一旦发现有些窥视，就能作出相应反制。

但朱大师仗着自己早年奇遇，有一门独特破解阵法的秘术，能避过大部分道纹大师留下的暗手，因此犹豫一番，还是对法术大棚下手了。

其实说起来，朱大师能有今日成就，也和他这门秘术脱不了干系，若非如此，凭他一介凡体，中人之姿，既无家世，又无天赋，如何能成为道宫五重修士，平岩城远近闻名的道纹大家？

只是他没料到，黑皇的阵法造诣直接师承无始大帝，其中精妙，又岂是他那小小奇遇能够破解的？

朱大师的神识刚刚触动阵法，开始进一步探索其中奥秘之时，便被石寨村中的黑皇感知到了。

秘法失败，朱大师是收到反馈了的——这也是他这门秘术的妙处，破解失败了当即反馈，他就能马上逃跑，免得惹上前辈高人，否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湿鞋不要紧，别掉到河里去就行了。

本来朱大师也是打算向往常秘法失败一样，赶紧离开的，偏偏石寨村离此地不愿，楚陌和黑皇遁光一起，便被朱大师感应到。

见来人修为并不强，不像能禁锢自己的样子，朱大师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他这人能在道纹上有不小成就，靠的一是秘法，二是道纹天赋，可他自认为最重要的两点却是，不懈的努力坚持与永不停歇的探索之心。

“既然来人很难把我怎么样，那就和他们交流交流嘛！”他这样想着，干脆继续留在此处探索阵法，等候来人责问。

只是他没想到黑皇脾气暴躁不说，手中还有精妙的法宝，一时不慎，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遭到黄金铃铛的镇压。

晓得来人不好惹，朱大师又有心求教，因此尽管楚陌对他明嘲暗讽，他却一点不动怒，反而像听不出楚陌话里的别有用心一样，对一人一狗道：“小兄弟谬赞了，我哪里算地上什么大师。这大师名号，不过是别人给我戴的高帽而已，两位可直接称呼老道名字，朱清然。”

不等楚陌回应，朱清然又继续道：“老道此来，本是要昆云古城的，不想半路见到此阵，心中心喜，便动了窥探的念头，还望这位道友恕罪！”说着，朱清然便对黑皇行了一礼，表示歉意。

一开始的时候，朱大师忙不迭地被人骂是老杂毛，见黑皇是条秃尾巴狗，心里气愤不过，顺口就骂了回去。

可后来仔细一回想黑皇的话，又见黑皇灵光内敛，身上散发着一股神秘之意，很是不凡，而一旁的楚陌虽有些古怪，观其修为，也不过神桥境界。方知黑皇多半才是阵法的真正作者。

朱大师心中大为后悔，心知自己恐怕已经得罪了阵法的真正主人，毕竟能开口说话，还能祭出黄金铃铛那般非凡法宝的家伙，就算是条狗，也绝不是普通的狗。

那黄金铃铛品质可比自己祭出抵挡的两件法宝强多了，若非对面这条大狗法力不济，自己恐怕很难挡得住铃铛镇压。

黑皇可就没楚陌好说话，他哼了一声，骂道：“你这老杂毛，刚才不是还威风得很么，怎么一转眼，又当起了老王八？”

黑皇这话就是在明着骂人了，楚陌本拟那朱清然定会因此暴走，甚至都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不想朱清然真是应了老王八的评语，脸上半点怒气没有，反而笑脸盈盈，道：“老道有眼不识真人，万望道友恕罪。

我平素对阵法也多有研究，但今日见了道友手笔，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道友这阵法浑然天成，流转之间，毫无生涩之意。以小博大，凭一分力气，调动万钧天地灵气，精妙无比不说，偏偏结构简单，甚至刚刚入门的修士都能自如操控，

实在让人心生敬意，见道友大作，老道甚至有种这近百年心血，都白白浪费的感觉啊！”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拍马屁也是一样，必须要有足够知识储备，才能把马匹拍得恰到好处。

朱清然对黑皇的这番夸赞，便是如此，何处精妙，怎么个妙法，都被他说得清清楚楚，换成楚陌这样的道纹外行，就决计说不出这样的夸赞。

别看黑皇一开始信誓旦旦地对楚陌保证，自己一定会小心对手，可朱清然一顿马屁拍下来，黑皇已经飘飘然，大为得意了。

楚陌也正是晓得黑皇性格，先前才会提醒他。

眼见黑皇一副得意忘形模样，似乎就要对朱清然夸耀自己本事，楚陌忍不住咳了一下。

经他一提醒，黑皇反应过来，他本是一条腹黑狡诈的狗，此时知道朱清然有求于己，又怎会放过这个敲竹杠的好机会。

当即端起了架子，对朱清然道：“明人不说暗话，你私自窥视本皇秘法，就已坏了规矩，现在又想向本皇讨教，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愿意开条件就好，愿意开条件就说明他愿意交流，总比二话不说直接赶我走好。只是这大黑狗一口一句本皇，难道他俗名‘阿黄’么？”朱清然心中有了底，故而不答黑皇问话，反向两人问道：“不知两位道友怎么称呼？”

楚陌道：“我叫楚陌，这是黑皇。”

黑皇接过话道：“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嗯……道法，秘术，丹药，法宝，宝材，样样我都有些，不知两位道友想要什么？”朱清然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拿什么来交换，干脆把皮球踢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