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迷音
次日一早,沈薛二人整装待发,空识大师前来相送,身后跟着两位弟子。左手边那位甚是高大,比沈星懿足足高上一个头,浑身肌肉如铁打,满脸轮廓如刀刻,料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右手边一位相形之下则显得瘦小轻盈,年纪看起来也与沈星懿不相上下,面庞清秀,眼睛总是滴溜溜转个不停,一看就是个机灵鬼。
空识大师道:“这二位是前去拜谒涵虚观的弟子,他们会先护送你们去花月山庄。”
大汉闻声上前,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龙象,禅宗二弟子,见过两位施主。”
小鬼一并上前,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龙拂,禅宗小弟子,见过两位施主。”
沈星懿和薛白芷当即还礼,四人熟络一番,拜别空识大师,启程前往花月山庄。一路上沈星懿忍不住打量二位僧人,比起御剑而行,僧人的御空显得简洁而明了——伫立云端直往前飞就是。
沈星懿问小和尚:“你们佛门的御空法门就这么简单?”
龙拂道:“沈施主,肉眼所观皆简单,亲力亲为皆困难。”
“胡说。”沈星懿道,“你们这个看起来就简单,不信你告诉我法诀,我马上做给你看。”
龙拂出家不长,心性不如列位师尊师兄淡定,当即偷瞄一眼师兄,确定他没有注意这边后道:“施主,既然你这么执着,小僧就和你打个赌,你说咱赌点啥好?”
沈星懿想了想,道:“事关两大门派御空法门高下,可不能赌的简单了,要不咱赌两件宝贝如何?”
龙拂听到这话,轻叹一声:“怕是赌不了,小僧入寺不长,修为不高,不入诸位师尊法眼,何来宝贝?”
沈星懿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是,既然如此,咱赌点实在的吧。你若胜了,我就替你办件事,反之你替我办件事,如何?”
龙拂一听,立刻点头道:“好,好,就这么办,这么办谁也不亏。”
沈星懿道:“既然如此,咱就开始吧,来,把你们的御空法门告诉我。”
他岂知道,佛门功法虽博大精深,却没有独立的御空法门,像御空、遁地、真言之类皆为神通,是功法的衍生。法华寺两大基础功法,一为涅槃心经,一为般若神功,二者相辅相成,动静结合。涅槃心经分九重,般若神功也是九重,两种功法都进入一重后,各项神通方才开启;往后功法精进,神通亦精进。但佛门素来注重根基,是以一门功法精进一重动辄便是数十年的时间或者更长,而神通的精进又要求两门功法同时进入下一重,故在龙拂看来,没有人可以轻易学会法华的御空。就连他自己——各位师尊皆夸赞他天资聪慧——也是花了足足四年才将两门功法精进到第二重。
所以龙拂一开口就说起涅槃心经和般若神功的法诀来,沈星懿听了半天,摆手道:“小和尚,你糊涂了吧,这说的明明是内功心法和武道心法啊,御空之类只字未提。”
龙拂委屈道:“施主,耐心,这就是御空心法,你听小僧说完别打岔。”
沈星懿只好闭嘴接着听,佛门法诀大多枯燥,听着听着他便犯起困来。正值此时,一股悠扬的琴声从远处传来。沈星懿当即来了精神,竖指在唇示意龙拂暂停,自己聚精会神仔细聆听起来。
琴声先起高调如高山流水,波澜壮阔;移时转为平调轻弹,似风和日丽,叫人心情愉悦;接着低调慢拨,如泣如诉,似描摹生离相思之苦;最后弦音一转,高亢或低迷摇摆不定,此起彼伏,好像有万千人万千琴同时弹奏。直叫人眼花缭乱,心驰神往,恨不能一睹抚琴之人的风采。
听到琴声的不止沈星懿一人,同行四人皆有耳闻。除了龙象,其余三人都似失了心魂,循着琴声而去。龙象为法华寺禅宗二弟子,入寺四十余年,除了功法之外每日诵读佛经,心性坚定,是以不易为外界所动。他见此情景,心知琴声有异,当即气沉丹田,喊出佛门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真言一出,琴声戛然而止,诸人这才如梦初醒。
众人凝视下方,青山绿水中几间竹屋浑然一体,看来琴声是从竹屋里传来。
“不知何方妖人,在此戏耍我们。”沈星懿愤愤道。
薛白芷道:“只怕不是戏耍那么简单,这琴声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我倒要看看是何人所为了。”沈星懿说完使出灵狐踏雪,身形一矮,如离弦之箭朝着竹屋疾掠而去。
薛白芷待要阻止,哪儿来得及?无奈之下只好跟上前去,龙象、龙拂二人随之落下云头。
沈星懿圃一落地,琴声又起。此番他有了防备,定住心神,不与那琴声互动;而琴声也不像先前,没有摄人心神的魔力,只是如常弹奏。沈星懿加紧几步,来到竹屋前,正要喊一句“何方妖人在此捣乱”,一眼看到抚琴之人,到口的话却咽了回去。
竹屋之中端坐一个妙龄女子,她面前横一几,几上琴、茶具、香炉共陈。女子满头青丝披散背后,容貌艳而不妖,媚而不俗。一袭素色衣衫裁剪齐整,将她的美好身形尽显出来。女子见来人,杏目微睨,嘴角泛起若有若无一丝微笑,这一笑让沈星懿又是失了魂。
随之赶到的薛白芷见状,狠狠推了沈星懿一下,不悦道:“发什么呆。”
沈星懿回过神来,道:“没,我是在想那琴声怎么有那么大魔力。”
薛白芷冷冷道:“你怕是在想这女人怎么有那么大魔力吧。”
沈星懿脸庞微红道:“哪有,师姐别瞎说。”
二人拌嘴的当儿,龙象、龙图一并跟来。
女子又打量一番余下三人,开口道:“几位远道而来,何不进来一品香茗,再容小女子为几位抚上几曲,以解劳顿。”声如琴音,抑扬顿挫,叫人无法拒绝。
沈星懿正欲道好,一眼瞥见薛白芷脸上的寒霜,当即义正辞严道:“何方妖孽,在此以琴声蛊惑我等?”
女子嘻笑道:“琴是好琴,音自然也是好音,若是公子听出感触,该怪自己心有戚戚,怎能怪琴声蛊惑。”
“少扯嘴皮。”薛白芷道,“你用琴声诱我们下来,到底是何居心?”
女子道:“几位都是修行之人,倏忽间驾临此地,亦不知是何居心,如今居然要反过来问我是何居心?怎么,如今这世道就像那泼妇的嘴脸,反复无常了吗?”
薛白芷气急:“你骂谁泼妇?”
女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慌不忙道:“我不骂谁,只是用泼妇打个比方,怎么,戳到你心眼里了?”
“你…”薛白芷气的柳眉倒竖,“唰”一声抽出倾城,“牙尖嘴利的妖女,快闭嘴,手底下见真章。”言罢挺剑便刺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