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尘
神秘人似乎与师父有莫大的渊源,沈星懿犹豫再三,没有开口。
神秘人似乎看穿他的心思,指了指空地示意他坐下。
“这些年来你从没有问过,我也没有提,是因为当初你年少懵懂,说了你也不能领会。如今你已成长不少,有些事情,不妨告诉你了。”神秘人在他身前盘膝而坐,轻轻敲着太阳穴,“该从何说起呢?”
“当然是从一切的开始。”沈星懿拄定白灼说道。
神秘人点点头道:“就从诸事之初说起吧,两千多年前,我与你一样,是个毛头小子。”
沈星懿闻言挂起一副“你也有当初”的笑脸。
神秘人没有在意,继续说道:“彼时神州大地仙魔纷争,灾劫不断。我为求避世,隐居玉清峰,靠采参捕兽度日,倒也自在。一天风雪肆虐,我在山间受困,寸步难行,被一位老人救下。”
沈星懿听到这里,插话道:“那老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神秘人点点头:“老人名璇玑子,乃是上天宫炼器名师,为完杀劫来人世间。他推算我命数,料定我有仙脉,故将绝学传授与我,望我能携同道中人走上正轨,将剑仙之道发扬光大。”
“乖乖,听起来就了不起。”沈星懿赞叹道。
“我受璇玑子教诲,很快得道成仙。他老人家非常满意,赐我名号‘旬白子’。”神秘人说到这里,双目微暝,凝视着云天一处,透过那里直窥苍穹宇宙。
“旬白子!”沈星懿一惊非同小可,“原来你就是师父常常提及的师父——旬白子老先生!那我不是得叫一声祖师爷?”
“免了吧。”旬白子挥手示意他冷静,“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嘛?叫叔挺好的,实在不行就白叔吧。”
“是,白…叔。”沈星懿支吾道。
旬白子笑看年轻人的惊讶神情,继续说下去:“师父将修行法门传于我后不久,杀劫临近——那时节仙道衰颓,魔族当兴。大魔神罗睺横扫三界,生灵涂炭,百鬼夜哭。师父他老人家心挂苍生,单枪匹马杀入魔穴,与罗睺大战七天七夜。”
“此等气节,确是仙风道骨。”沈星懿由衷佩服道。
旬白子苦笑一声:“自古都说邪不压正,那时却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师父战到元神尽耗,终究不敌罗睺。我追随他那些岁月,从不曾想杀劫会是他过不去的坎——他老人家常常推演天命,自己这一命,竟然算错。”
“自然不是算错。”沈星懿听完脱口道。
“什么?”旬白子疑问。
“老神仙神通广大,怎会不知天命。”沈星懿说的有理有据,“我觉得,他老人家是既知天命,仍然义无反顾。毕竟,苍生涂炭,身为上天宫正仙,怎可坐视不理。”
旬白子闻言恍惚,半晌道:“我竟如此糊涂。”
“不怪你,白叔,你是画中人,怎知画外事?”沈星懿劝解道。
“也是,当初我修为尚浅,天命人意,一概不知。”旬白子道,“不过师父他老人家并没有白白牺牲,那一战也耗去罗睺不少精力。从那以后,罗睺再不能一家独大。一方面失去了压制性力量,群魔暴起,自相残杀;另一方面在师父的感染下,仙界一扫衰颓,开始发起反击,一时间涌现不少英雄豪杰。”
“都有哪些?快给我说说。”沈星懿顿时来了精神,他自小喜欢听这些英雄传说故事,至今兴趣不减。
旬白子笑道:“这些要说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还是和你说说玉清派的由来吧。”
沈星懿点点头道:“也好。”
“这玉清剑派,其实和我并没有多大关系,真正的创始人应该是你师父——星姬。”旬白子淡淡道,“这玉清峰上的点点滴滴,都是她一手创立起来的。”
“师父倒蛮细致。”
旬白子悠然道:“说个笑谈,我初遇你师父时,她便是你这般年纪,扎着两条小辫子,惹人怜爱的模样。”
“于是你心生怜爱,收她为徒了?”沈星懿好奇问道。
“那倒不是,千年前玉清峰山脚村落里狐妖横行,常常祸害村民,一时间妖氛冲天。我秉承师父遗志,降妖伏魔在所不辞,是以来到村子里捉妖,恰巧遇到狐妖欲噬人,万险从它口中救下了星姬。后来一问,那丫头原是与爷爷相依为命,便送她回家。我见她爷爷已经垂暮之年,恐怕时日无多,便告诉她日后如果愿意修行,可以来玉清峰找我。岂料没多久,这小丫头安顿好爷爷,真的独自上了玉清峰。”旬白子说完犹有回味,那情景仿佛清晰在目。
沈星懿道:“我只道师父与我身世相同,却不知她独自上玉清峰求道的事。如此说来,她可比我厉害多了。”
“厉害的远不止这些。”旬白子补充道,“我将所学传授于她时,所想的只有传道授业;她却能够想到创立宗派,广收门徒,并将这玉清打理的井井有条,实在是高出我太多。”
“后来发生了什么?”沈星懿问道,“为什么白叔你没有留在玉清,而是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是说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吗?”旬白子直截了当问道。
沈星懿诚实地点头。
旬白子轻叹一声:“小鬼,我今天说的你千万记住:修行一途,总有劫数,它来时躲也躲不掉,只能想方设法去渡。渡劫成功,便可抛开红尘烦恼,飞升九天,做个逍遥自在的神仙;渡劫失败,轻者仙气尽失,成为孤魂残魄——就像我这副德行;重者身死道消,灰飞烟灭,从三界之中彻底消失。”
沈星懿听完,思索片刻,道:“白叔,你这劫是渡失败了?”
旬白子点头:“我这一劫为‘情劫’。尘世浮生,梦幻泡影,情丝万千缕,到处惹尘埃。先前曾和你说起,我就是因为斩不去三尸执念,无法成圣,才会陨落至此。”
沈星懿:“如此说来,白叔一定有个放不下的人咯?”
旬白子摇头:“什么放下放不下,经历了生死轮回,也通通放下了。不过也得亏如此,我才能再遇到你。”
“再?”沈星懿莫名道,“难道白叔以前见过我?”
“这个…今天先说到这吧,余下的有机会再说。”旬白子言罢从袖中掏出一本卷册递给沈星懿,“如今拿了神兵可得好好研悟,别再给我丢脸了,这个拿去。”
沈星懿接过来一看,只见老旧的封皮上写着工工整整三个大字:御剑诀。
“这是什么啊?”他张口问道,可是无人回答,四下只余风声。他蓦然抬头,才发现旬白子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漫天雪花照旧自顾自飘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