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七十六：镜鬼连环杀人案（十八）

“答、答、答……”护士站的房间之中，墙壁上挂表的指针，依旧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走着。若说这世界上还有公平的东西，那时间……绝对能算上一样。

刘出洋此时，却是心急如焚。被打了那一针之后，他浑身无力。让护士长反绑了双手，丢在屋中一角。不多时，护士长将孟凡玉也拖了回来，绑住双手，丢在他的旁边。直到此时，孟凡玉也没有苏醒过来。

做完这些之后，护士长擦了擦眼眉上的鲜血。她的额头被打了一棒，鲜血淋漓，不时有血液和汗水混杂在一起，从额头流下，浸于眉梢之中，弄得她痒痒的，很不舒服。她恶狠狠地瞪了另一个墙角中，蜷缩成一团的小茜。吓得后者连忙将头塞入了墙角，鸵鸟一样。

护士长又将腾医生的尸体，也拖进了屋中，就摆放在了窗边。经过玻璃窗口的反射，刘出洋正好能看到他苍白的面孔。护士长坐在了尸体旁边，默默地看着他，久久不语。在她的手边，摆放着三支粗大的针筒。

时间的分针，又走了整整半圈。刘出洋渐渐恢复了些知觉，每一秒钟相对于他来说，都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听说……”护士长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听说，”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幽幽说道，“在第一缕阳光照射于大地之时，人的灵魂如果能受到阳光的接引，就会直上天堂。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天就亮了，我会在那个时候，找到阳光的指引，带着阿腾，踏上通往天堂的道路。”

“不过，在这之前，”她突然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看向刘出洋，“在这之前，我要先杀死你们，让你们在这一天最黑暗的时刻死去，让你们成为我们的祭品，灵魂堕入地狱，永世不得安宁。”说到此处，她拿起手中的针筒，快步向刘出洋走来。

“你就是用这种东西，杀死的沐雨？”刘出洋突然问道，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想办法拖延时间了。

护士长微微一笑，却没有理他。

“你我原本无怨无仇，就算让我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刘出洋见状，又是急忙说道。

护士长的手顿了一顿，“也好！”她说道，“反正还有半个小时，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赶紧问吧！”

“你就是用针筒，杀死的沐雨？”刘出洋听罢，松了口气。他开口说道，“沐雨是很强过敏体质，身体正不舒服。你趁着她取药，看到了不锈钢盘的机会，假意从她身后，伸手去挡她的眼睛。可却是用另一只手，将药液注入了她的身体。药液注入之后，沐雨全身痉挛，呼吸道也产生了很强的过敏反应，无法呼吸，甚至口鼻间都涌出泡沫。这个时候，你又故意将右手，塞入了她的口中。一方面防止她可能出现的呼救，另一方面，又可以给人以她镜鬼附身的假相。而你的另一只手，也是故意送到了沐雨的手边。痉挛之人，会下意识地攥紧双手，这就出现了他人眼中，沐雨握住你左手，压住你身体的错觉。”

“不亏是刑警！”护士长笑了笑，“我原本以为，等药力到了的时候，沐雨就会死亡。可没想要，几句话语的撩拨，小茜就真的冲了上来，砸死了她。也好！也省得我多痛上一会儿。”说到此处，她抬起右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纱布，早已浸出了斑驳的血色。

“这么说……腾医生和假张昆，也是你杀死的！”刘出洋又是说道，“发现腾医生死后，你第一个冲了进去，其实也是想趁我们不注意，第一时间取走他的手机。目的就是删除，你与腾医生的最后一次通话的时间记录。我想，那一次通话，一定是深夜之时，他死前不久。”

听到此处，护士长沉默了片刻，她从口袋中取两部手机，打开之后，上面同时出现了她与腾医生的婚纱照，那还都是由她设定的。

“不错！”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可还是点了点头。“张昆肚皮中和病床上的头发，也都是我放的，”她干脆一口承认，“我利用给他检查伤口的机会，在他的刀口上作了手脚，不仅让他的刀口变松，还让他肚皮中的手掌，变换了一个位置。我听说过他的事，也观察过他的举止。他就像是受惊的鸟，总是习惯性的左顾右盼。所以，我在杀死霞姐这个贱人后，就把她的胶袋挂在了窗口，想吓他一吓。最好他能把手抽出，我再想办法在他治疗时，死于失血过多，或者感染后的高烧。可没想到，他比我预想中还要胆小，还要给力。竟然在慌乱之中，带出了自己的肠子。”说到此处，她呵呵地笑了起来。

护士长足足笑了半晌，眼泪都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她又突然抽咽起来。“时间不早了，你该上路了！”她抹了把眼泪，蹲下身体，就要将针头扎入刘出洋的手臂。

“你就是那个医生吧！”刘出洋却是突然说道，“小茜故事中，给最早死去的那名瘫痪病人开药，导致她精神出现问题，最终又亲手杀死她的那名心理科的，‘男’医生。”他在“男”字上，特意下了重音。

果然，护士长听罢，手上的动作又是一顿，眼神中也出现了短暂的错愕。“这你都猜了出来？”她显得很是惊讶。可随即，她的嘴角之上，又是斜斜地挑起了一个弧度。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怪，最终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梳理着头发，将挡在脸前的头发、留海全都背在了后面。露出了她自己的，整张面孔。她慢慢地转过脸去，将整个面容，都朝向躲在角落中小茜。这个时候，小茜也正在，偷偷地看着她。

“啊……”小茜惊叫了一声，“我没告发你……我没告发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尖叫着，跑出屋去。护士长却是，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她虽然没有亲口承认刘出洋所说的话，可她与小茜的举动，却是已然证明了一切。

“你，不准备杀她了是吗？”刘出洋问道。

“当然！”护士长放下头发，重新蹲下，拿起地上的针筒。“留下一个疯子岂不更好！”她说到，“等到天亮，整个医院就会流转镜鬼出现的故事，到时候，八死一疯，谁还敢来这家医院？我要让这家医院，一同给我和阿腾陪葬！”说着，她再一次拿起针筒，要向刘出洋身上扎去。

“你不应该先杀他吗？”刘出洋则是不慌不忙地向身旁地孟凡玉努了努嘴，“毕竟，他才是你真正的仇人，不是吗？”

护士长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刘出洋笑了笑，“腾医生所用的镜子上面，刻有一个‘孟’字。孟凡玉也曾经说过，他的前女友，就要这家医生上过班。哦……对了！腾医生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女人吧！她一定非常爱他，哪怕就是他抛弃了她。她还一直留着他送的镜子。而且，这个镜子被无数次摔碎，又被无数次修补好过。她那时也一定很漂亮吧，留着长长的头发。她喜欢的，就是梳理她的长发，就像……我在值班室外看到的情形那样。”

刘出洋曾在值班室外面，偷看到腾医生精神恍惚似的梳理头发。现在想来，很可能是他在回忆，而被误认为成了镜鬼附身。

“可这样的人，竟然被抛弃了。”刘出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护士长，她好像也陷入了回忆之中。“可这也不能怪凡玉，他那时年龄不大，家世又好，一定不能接受姐弟恋……”

刘出洋话还未说完，就被护士长一把拉住了衣领。“不怪他还能怪谁！”她叫道，“都是这个花花公子、世家子弟，到处勾引良家女子。还有霞姐这个混蛋，要不是她从中说和，瞎拉皮条，阿腾又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刘出洋觉得喉咙发紧，咳嗽了两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霞姐的尸体，被特意摆成自己切下自己头颅的样子了。那是护士长要她忏悔！要她自裁！！要她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我知道……我知道……”刘出洋急忙说道，“腾医生很重感情，被伤得很重。所以，才会想到自杀。她求到了你，是不是？”

护士长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力道，松了许多。

“你爱她，又恨她！所以一口答应，割开她的手腕，从上面留下了三道深深的切口。”刘出洋继续说道，“之后，你想随她一起去死，又切开了自己的手腕。可剧烈的疼痛，让你有些胆怯了。你后悔了，又舍不得腾医生，所以急忙找人救命。实际上，你手腕上的那道白色伤疤，就是那时留下的。而腾医生因为伤口过深，伤了筋骨，所以愈合之后，手腕不太灵活。”

刘出洋在看到腾医生梳理头发时，那种机械性，不太灵活的动作。实际上，就是因为手腕受伤过重所引起的。

“你们两人，因为救治及时，都没有死！可涉及到自杀和他杀的判定问题，医院还是报了案！警察来后，拍了照片，问明事因。加上腾医生将责任一口揽下，说是自己割腕，警察便没有追究。不过，照片却存了档。这便是孟凡玉手机上那张照片的由来，在它的项目栏中，应当写有‘自杀未遂’这四个字。可不知道是孟凡玉不小心，还是故意，照片只照到了项目栏中的一半，只显示出了‘自杀’这两个字。至于为什么腾医生的伤口，与照片上的一模一样，那是因为他就是照着原来的伤疤，进行的再次割腕。”

护士长听到此处，浑身一振，显然被刘出洋猜中了。

“伤好之后，她还是久久走不出阴影！也不知道是你们谁提的意，觉得改变性别，就能走出阴霾。你们很快达成了一致，可你们缺钱，你大概也是为了弄到钱，才答应医院给那瘫痪病人开药的吧！”

护士长一屁股坐到这上，已然承受不住刘出洋所说的话语。“不错！我们需要钱，性别重置的手术，需要大量的金钱。我们不敢找正规的医院，承担不起。可即便如此，我的手术，也只进行了一半。术后，我还需要要长时间服用激素，可当时我们已经一贫如洗。没有办法，我只好又回来求医院的领导，用早先瘫痪病人的事威胁他，让他重新给我们安排了工作。”

刘出洋微微点头，事实上，他在腾医生和护士长随身携带的药瓶中，所看到的最后一种无法辨别的，大概就是一种激素类药物。

而且，他对护士长变性手术，只完成一半的事情，也猜出了一些。真正的张昆，帮她安装电话干扰器，刘出洋病房中的镜面电视，甚至于还可能在个别房间安装了监视器，以保证让别人只能看到模糊的镜鬼图像。因为腾医生的事，她已经恨上了所有的人，也包括这家医院。所以，正如她所说的，也要这家医院倒闭。

而作为张昆，不可能白白帮她的忙。很可能也是受了她的某种诱惑，除了金钱，也就只有肉体了。可对于护士长只完成一半手术的身体来说，根本无法完成自己的承诺。于是，她干脆在工作完成之时，将他一杀了之。

“你们……本该结婚了吧！这次的事，难道是……”刘出洋说到此处，也不再忍心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孟凡玉。

“没错，阿腾这几年，虽然总是不开心，眉头结着。可我们的关系，也在一天天的变得亲近，我的努力也没有白费，我们终于快要结婚了。可偏偏这个时候……”护士长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她咬着牙齿，微眯眼睛，用凶狠的目光，看着孟凡玉说道，“偏偏这个时候，他却又回来了！阿腾一见到他，就又变得神魂颠倒！甚至于……还问我能不能再变回女性，能不能再续前缘！”

说到此处，护士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流下泪水。“他要再变回去……要再变回去！可我哪！我又算是什么！”她突然一扯胸口，将护士服的上衣撕烂。在她的胸口位置，所系的胸罩里面，竟然是一个男人的胸口。

刘出洋明白她口中的“手术做了一半”是什么意思了。她的下半身，已经完成了手术。可上半身，以及喉咙，还依然是个男子。所以，在同身高、同体型人中，她的身高和体重，仍与一个成年男子相当。当然，力量亦是如此。所以他才能顺利地移动霞姐的身体，以及将张昆的尸体抹入瓷砖后面。

其实，关于这一点，刘出洋在腾医生死后，她能拖动腾医生尸体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不过，人的潜能是随环境而变化的。之前他就听说过，有一位老年人，为了救自己车轮下的孙子，硬生生将车辆抬起的事。所以，因腾医生突然死亡，她爆发出潜能的事，也并不是不可能。他也只能将这一条线索，用于佐证。

“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要死！”护士长边哭边笑，仿佛发了疯，猛地举起了针筒。孟凡玉也恰恰在这个时候，突然醒了过来。

“你……”他看了看护士长，又看了看四周，很快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他大声冲着护士长叫道，“你就是那个镜鬼！”

“镜鬼？”护士长呵呵笑着，“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那镜鬼，是向你索命的鬼！”她冲手中针筒，狠狠地向他刺去。

可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猛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冲着护士长的头，就是狠狠地一棒。“嘭”的一声，护士长又一次被打倒在地。那人影二话不说，又是抡了几棒，“嘭、嘭、嘭……”。

“杀死镜鬼！杀死镜鬼！”人影正是小茜，她原本的木棍已经被护士长收走。可她现手中所拿，很可能是被刘出洋踢散的椅子上，另外的一根长腿。

孟凡玉拽断身后的绑绳，缓缓站起身来。小茜被他吓了一跳，转身便跑。在孟凡玉手中，正拿着一把剪刀。正是护士长被沐雨咬伤后，他想给她剪断绷带却被拒绝后，暗自藏起的剪刀。

他摆弄着手中剪刀，似笑非笑地低下头，看向刘出洋。

“你……不是真正的孟凡玉！而是那名幻术师吧？”刘出洋亦是抬起头来，看向了他……